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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非梦

 

“不需要经验!跟着感觉走就行!”

男子站起来,手中的酒杯瞬间裂开,化作无数光线蔓延,逐渐布满四周。

他的身体在光芒万丈中渐渐模糊,只有声音从远处飘来。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青鲤十三,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十三仙君!”

……

……

“青鲤十三……”

在后萧的宜兰殿里,女孩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合,喃喃吐出这几个词。

一旁的侍女惊喜地跑了出去:“太好了!四公主醒了!快去禀告皇后娘娘!”

女孩睫毛翕动,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俱是陌生的殿宇和纱帐,只有一个青衣侍女在一旁喜极而泣:“四殿下!您终于没事了!我还当您……”

我?四殿下?

傅念念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毫无血色的双手,发现这身体分明是个瘦弱到病态的小女孩。

难不成青鲤十三的意思是,我,傅念念,变成萧国的四公主,叶萩?

这就是他说的,小忙?看小公主原本的生存状况,能活个年就算烧高香了!还和亲?

傅念念瞬间咆哮帝附体般从床上一跃而下,谁知浑身无力,整个人直接平板摔在了地上。

这可把那侍女吓个半死,连忙把她扶起来道:“四殿下,您身上的热毒好不容易清了大半,可别再摔倒了!”

原来昨夜这四公主确实要油尽灯枯,却不曾想惊动了萧帝和萧后,连夜请了所有御医诊治却依然回天乏术。

正巧金大将军班师回朝,居然带来一个江湖郎中。那郎中也是神奇,尽管将叶萩快扎成了个小刺猬,但终于保住了她一条命,热毒也退了近半。

难道这小公主命不该绝?可依照她片段的记忆,这小公主的地位可不像能惊动皇帝和皇后的啊!

正想着,腹中却感到辘辘。青衣侍女识趣地拿来几块糕点。

叶萩只咬一口,只觉一股香醇瞬间流遍五脏六腑,终日木然的躯体在这香甜中终于复苏。

还是活着好啊!

她决定先把找那个神棍算账的事放在一边,珍惜一下可能不多的健康时光。

此刻清凉的微风从窗口涌入,满室纱帐帷幔飘动,盈室俱是鲜活的味道,仿佛冬日的积雪下也有新叶抽芽,春池解冻。

皇宫里的日子虽然沉闷,好在安逸舒适,四公主常年积病的面颊上也终于一天比一天多了血色,渐渐显出豆蔻年岁勃然的生机来。

叶萩几乎被禁足在这巴掌大小的宜兰偏院,按照皇后的意思,是让她能不受打搅的养好身子,以免误了要紧的时辰。

至于什么要紧的事情,能令这许多宫人对向来无关紧要的小姑娘言听计从。

没人知道详情。

只晓得前些天夏国使团到金仪殿拜见,光是仪仗就动用了大半的人手。

正值午后,冰雪初消。

小景一脸雾水地看着此人扎着马步,闭眼像是在试探什么一般在空中挥舞双臂,不时还长舒一口气。

“四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小景歪着脑袋,发觉自家公主自从醒后言行举止活泼好动许多。平日深居简出,现在居然愿意踏出房门,还活动了一个多时辰!。

“这叫太极!对强健筋骨很有益处!”叶萩没有睁眼,又道,“那件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小景犹豫道:“殿下,后宫是不能干政的,我们打探前朝的事实在冒险,万一被发现……”

“我只是问问,再说咱们两人一个病秧子一个爱哭包,能干出什么大事来!”叶萩表示不满。

夏国使臣前脚刚来,皇后态度就三百六十度转弯。莫不是这神棍说的婚约真有其事?

正想着,院门打开,一个嬷嬷捧着个托盘,一进来就露出十分专业的笑容:“奉皇后的口谕,送些布匹过来给四殿下做些衣裳。殿下大可挑些喜欢的颜色。”

“是尚衣局的人,前几天不是刚送过布匹吗?”叶萩抬眼打量。

那嬷嬷年纪不大,正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将其中一匹带云纹的青花料子展开。

这布质地丝滑冰凉,是上好的料子。

然而在布匹的遮掩下,那嬷嬷突然目露凶光,竟从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举起便刺,显然是下了杀手。

咫尺之间躲闪已来不及,叶萩脑中一片空白,腿脚也突然地往后退去,恰好叫那匕首刺了个空。

然而那嬷嬷身形惊人的灵巧,追上来又是一刺。

却只听得“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手中的匕首居然倏地飞了出去,刚好落在小景脚下。

小景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匕首一脚踩住大叫起来:“有刺客!抓刺客!”

那刺客面露惊慌,将手指做鹰爪状又要一扑,哪知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正中其脑门。

她趔趄后退几步,极为干净利落地一跃,身形刹那间消失在院墙之后。

不远处兵甲与刀剑的碰撞声很快靠近,等追出去时,那刺客已身中数箭倒在墙根处。

鲜血如同鲜活的毒蛇般扭动扩散,空气中瞬间充满血腥气。

叶萩蹙眉遮住口鼻,心道这帮禁军也是心大,居然不想着留个活口问个明白。

一身披铁甲的年轻军官慌忙赶来,见她好端端站着才松口气:“属下护驾来迟,四殿下可有受伤?是不是受了惊吓?”又忙唤了小景扶她回屋歇着。

他紧张的厉害,当事人却只蹙了眉头:“我没事!只是这刺客来的突然,可有什么来头?”

军官闻言错愕道:“四殿下您不是最怕血腥吗……”

“所以呢?”叶萩一脸茫然看他。

小景急得要命,忙凑过来:“公主您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南公子啊!”

原来这位禁卫军统领就是金大将军的亲侄子,南淮钰。和四公主打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当然这也是最容易被看出破绽的关系。

于是她当机立断,捂着额头瞬间化身弱柳扶风的娇小姐。

“诶呀!头好疼!这风太冷了!我们快进去吧!”

……

……

晚间时候,南淮钰托人送了包裹进来。是几块精致的淡黄色糕点,中间夹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知你厌药之苦,这芙蓉酥乃是天香楼的手艺,特意多放了糖。”

“南公子还是老样子,在宫外见了好玩意总是头一个想着四殿下。”

小景双手抱脸作花痴状:“如此举止温文样貌又出众的世家子弟,等着结亲的贵女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了!可至今迟迟没消息,为了谁?还不是殿下您!”

“可今日您却想不起来了,南公子该多伤心啊!”

“你行了啊!打听正事不行小道八卦倒是门清!”叶萩白她一眼,又神色黯然地叹口气,“没可能的……就算没这次穿越,事实也是如此。”

不过说到底青鲤十三这个神棍才是罪魁祸首吧!果然棒打鸳鸯这种事人是做不出来的,神棍可以!

正想着,端了茶水的小景突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叶萩连忙去看,还没挨着手,只见她突然又坐起来,回头便是甜甜一笑:“许久不见啊!过的还好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熟悉的语调,不是青鲤十三是谁!

他附在小景身上一睁眼,首要的便是将案几上的几块糕点一口吞尽,完事还咂咂嘴:“本仙君果然还是爱好人间吃食!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啊!”

“不错你个头!我今天差点叫人给杀了!”叶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顾虑小景的身子,恐怕此刻都能生吞了他。

“话说你究竟是来自地府还是天界?居然还玩附身这招!”

“本仙君自然是神仙!不过是位阶比较低的那种。”

青鲤十三吞下最后一口,抹抹嘴认真道:“上次通过识海找你耗费了本仙几十年的道行!如今元气不足没办法聚成实体。就这附身也还是缓了许久的成果!不过维持不了多久。你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本仙知无不言!”

好!叶萩咬咬牙压住怒气,盘腿坐在他对面:“首先,你让我帮这四公主同夏国太子结成姻缘,可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到她身上?”

“因为这小公主已然死了。”

“可你分明说过她命不该绝!”

“因为……你就是她的命!你们二人虽在不同世界,魂魄频率却很同步,命中注定要有所羁绊。”青鲤十三挑起嘴角笑得神秘,“下一个问题。”

叶萩感到脑门上的怒气值上升了一格。原来早就安排好让我往里跳!阴险!

“好!第二个问题,我要怎么才能去夏国?”

“这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青鲤十三挑起眉头,“不然快要病死的四公主怎么会引得皇帝动用全宫之力?答案只有一个……”

“婚约。”叶萩低头,“能停止两国交战的婚约。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四公主?”

青鲤十三掐着手指闭目沉思良久:“此乃天机……”

这么敷衍的吗!叶萩的手指关节开始咯吱响动。

“最后的问题。今天有刺客要杀我,却有人躲在暗处出手救了我。他们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我若是遇险死了怎么办?”

“你还真是急躁!”青鲤十三抿了口茶水,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忧伤起来,“这人世间便是如此,利益纠缠、爱恨纠葛,不死便不休,欸!有人的地方便是如此,看开就好!”

“……”

叶萩无语:“若是看开,我恐怕已经死了!大神仙!”

“生死由天,都是命数!”青鲤十三嘿嘿一笑,突然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不一会儿,小景动动眼睛醒了过来,无辜的小脸煞白一片。

叶萩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模样,无可奈何地笑笑,一口气吞下一杯冰凉的茶水。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除了男人的嘴,当然还有自称仙君的神棍口中的命数。

天让我死,可我偏偏想活,还要活的好好的!

翌日,果然一道圣旨突如其来降临在宜兰宫里,说是要让四公主前往夏国和亲,并赐号长宁公主。

想来这便是多日以来将宣未宣的要紧事。

传旨的太监念毕,收起尖细的嗓音道:“您这一嫁两国从此寝兵休士再无烽火,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叶萩面上挂笑接过圣旨,看那门庭若市,一盘接一盘的首饰布匹、罕见鲜果来来往往,顿时感觉如在梦境。

昨日的刺杀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消息,倒叫她莫名担忧起来,生怕某天无故将小命交代在此。

小景见自家公主性情变得沉稳,一连几天也没有做那些奇怪的运动,终于放心下来。

和亲历来都是项重大的政治活动,礼仪则极其繁琐,等经过求婚、报聘、交纳聘礼等若干手续,已然到了桃花烂漫的时节。

这一天艳阳高照,载着夏国使团的马车队浩浩荡荡从朔丘城的大街上一路驶去,形成了一条蜿蜒扭动的长龙。

叶萩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偷偷掀开窗朝外看去,只见长街两旁乌泱泱一片灰黑服装的围观群众,身披玄甲的禁军队伍牢牢守在两边,手里的剑戟光亮夺目。

传说中的萧国战神金栾修终于露面了。

他高大挺拔如同一杆长枪立在人群中,看着四十来岁,面孔轮廓坚毅,眉眼也颇为锐利,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只是神情中透出些分外的凝重与默然,叫人不免心生畏惧。

金栾修单手持剑行礼道:“四殿下,此行路途遥远,陛下特意安排禁军护送,大可无恙。”

想必是那刺客的缘故,叶萩刚想开口问个详细,可想到那日年轻军官的诧异神情,生怕被瞧出破绽,最后还是生生将话憋回了肚子。

金栾修只当她临别伤感,神情便有了些许松动,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递过来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也算是星煌金氏的图腾,你带着,今后能派的上用场。”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眼神中居然多了一丝笑意,然而转瞬即逝,如同晨光般难以捕捉。

长龙再次缓缓驶动,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终于消失在朔丘威严的城门之外。

金栾修长身玉立在城门口目送车队远去,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眉目俊秀的年轻军官。

“舅舅,我不明白,小叶子分明可以不用去夏国的!你知道她向来胆子很小,身子又弱。”南淮钰的目光追随着远处的黑点,喃喃开口,“若是您坚持不允,陛下他断不会轻易作此决定。”

“钰儿,忘了舅舅是怎么教导你的?”金栾修并未转头,淡淡道,“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你始终没学会。”

“可舅舅您征伐多年,始终谨言慎行,忠心耿耿,可最后呢?还是连最在乎的人也守不住!”南淮钰道。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近在咫尺却难以辨别方位。

“呵呵,好一个重情义的热血男儿!可惜呀,你的禁卫军着实差了些,居然让刺客光天化日下差点得手!要不是我,那小丫头的命早就不在了!还有,金栾修!但愿你的方法万无一失!我家主人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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