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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病了

 

修缮老屋和吴蔚想象的一样,是个大工程。不过按照吴蔚最初的计划是没有考虑绣娘的因素的,吴蔚惊喜地发现绣娘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关于修缮房屋的事情,虽然她一开始只会活泥,但只要吴蔚稍加讲解绣娘几乎马上能明白,尝试几次就能上手,二人默契协作,只用了十几天就完成了基本的修缮,赶在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老屋可以住人了。吴蔚还从绣娘的身上发现了一种现代人几乎不具备的“笨拙”的韧性,绣娘想要做的事情,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从不会在她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情绪,更没有见她起什么“走捷径”的心思。吴蔚心想这难道就是古人的可爱之处没有了现代科技的加持,没有平替的选择,就只能朝着认准的方向全心全意的奔赴了但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若每个人都能像绣娘这样,还会有不成功的人吗自己应该向绣娘学习。修房子的最后一天,吴蔚和绣娘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一起贴好了窗户纸,推开窗子的那一刻,两个人四目相对,笑得灿烂。这是吴蔚和绣娘共同的“第一次”,第一次完成了这样“浩大”的工程。“行了,晾一宿就干了,我把火炕点上,驱驱寒,明日一早就可以搬过来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吴姑娘,要是没有你我无论如何都是不成的。”绣娘由衷说道。“哎,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能赶在下雪之前和你一起把房子修好,我也很开心,今天晚上咱们吃点烤肉庆祝一下。”吃过晚饭,绣娘踌躇再三才和吴蔚提出了邀请她来同住的想法,吴蔚欣然同意,并主动告诉绣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正在这附近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在这之前,打扰柳姑娘了。”“吴姑娘比我年长,叫我绣娘就好。”“好,绣娘。那你也叫我蔚蔚吧,我的家人和朋友也都是这么叫我的。”“好,蔚蔚姐。”“蔚蔚就好,亲切。”吴蔚忍不住腹诽这位柳姑娘比自己大了成百上千岁,自己叫她一声“绣娘”已是托大,可担不起这一声“姐”。吃过晚饭,整理完毕,二人各自睡下,吴蔚仍睡在棺材里,绣娘在篝火旁边打地铺,许是绷在绣娘心中的一根筋松懈了下来,这一夜绣娘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睁开一次眼睛,只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头疼欲裂。绣娘好像看到了吴蔚,她的表情很紧张,绣娘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想和吴蔚说别担心,自己这就起来,可眼皮实在是不听使唤。“绣娘绣娘”最令吴蔚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绣娘病了。清晨起来吴蔚就觉得不对劲,一摸绣娘的额头,吴蔚的心跟着沉了下来。吴蔚用被子裹着绣娘将她扛到了老屋,窗户纸也已干透,吴蔚关紧门窗,又往灶台里添了些柴。绣娘已经烧得不省人事,吴蔚洗了净布贴在绣娘的额头上,又强行喂绣娘喝了一碗温水,毛巾换了几次绣娘额头的温度才降下来一点儿。“这样下去不行啊绣娘,得罪了。”吴蔚将手探到绣娘的怀里,摸到了半串铜钱。吴蔚捏着铜钱,看到床上眉头紧锁,不时呓语的绣娘,很是放心不下。这里到市集一来一回就算跑着去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可若不去请大夫抓药,以绣娘的体质自愈的可能性很低。吴蔚又盛了一碗温水回来,将绣娘半抱在怀中“绣娘,来喝水。”“娘我不想分家。”“大姐,别赶我走,我能做活”“爹”梦到伤心处,绣娘的眼泪成股往外涌,看得吴蔚一阵揪心。吴蔚轻叹一声,低声哄道“绣娘别怕,困难都是暂时的,你这么勤劳,好日子一定会来的。”不知是吴蔚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地,绣娘渐渐止住眼泪,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吴蔚连捏鼻子带哄,总算是让绣娘又喝下一碗温水,给绣娘盖好被子,吴蔚出门了。山路难行,吴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药铺,药柜前立了三个年轻的学徒,一个在铡药,一个在抓药,还有一个在打算盘。吴蔚来到正在铡药的学徒面前,问道“请问大夫在吗”“我师父正在内堂给人瞧病呢,请客官稍坐。”“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儿请大夫出诊要多少钱”“出诊要两百文诊金,方子另算。”“那要是病人不能来的话,能开方子吗”“这个,我学徒的年头短,做不了主,师兄”正在抓药的药童放下手中小秤,问道“请问是什么病症”

“伤风,发热。”“可有呕吐,腹泻的症状”“没有。”“如此,倒是可以抓一副现成儿的药回去。”药童从写着驱风散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药,递给吴蔚“八碗水煎成一碗药,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碗。”“多少钱”“八十文。”吴蔚抿着嘴唇,将攥了一路的铜板放到柜台上,央求道“我这儿只有六十五文,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我朋友病得很急,已经不省人事了,能不能请你进去问问大夫,通融一二,等我有了钱一定把剩下的送回来。”“你且等等,我进去问问师父。”片刻后药童出来了,将药包递给吴蔚“我师父答应了,愿客官的朋友早日痊愈。”“谢谢”吴蔚将药包揣到怀里,出了药铺又转身看了牌匾一眼,才快步离去。吴蔚一路疾行回了老屋,绣娘还在睡,她拿下绣娘额头上的净布,在冷水中洗过,重新贴到绣娘的额头上。生火,架锅,按照大夫的嘱咐煎药,八碗水烧成一碗,喂绣娘喝了,吴蔚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吴蔚切了几叶白菜和肉片一起炖在锅里,锅边贴了两块巴掌大的糜子面饼,饭菜一锅都出了,吃着午饭吴蔚不时瞥向厨房一角,那边的缸里放着吴蔚买回来的白米,还没来得及开封呢。大学四年吴蔚都没有回过家,假期的时候吴蔚一般会选择半徒步旅行,野外生存的经验就是在这四年里积累起来的,这个时空的自然资源比现代的蓝星丰饶许多,吴蔚自然不愁生存,唯一让吴蔚不习惯的就是来到这里以后,连一口白米饭都没吃过,曾经几乎是餐餐相伴的食物,如今连吃上一口都成了奢侈。吴蔚收回了目光,将手中最后半块饼子掰成几块,丢到菜汤里泡着吃了。绣娘感觉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在不停地做着针线活,一边央求大姐不要把自己赶走也不知做了多久的活儿,故去的父亲招呼自己过去吃饭,主食竟是一碗白米柳老爹的目光无奈又心疼,让绣娘多吃一点。“爹”绣娘睁开了眼睛,迷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这儿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家了,也不是义庄。她定睛一瞧,自己来到了老屋“咳咳咳”绣娘挣扎着坐起身,眩晕引出一阵咳嗽。吴蔚快步进来,惊喜道“你醒啦”“吴蔚蔚。”“嗯,还有些低烧,晚上再吃一次药应该就能好了。”吴蔚用手背贴着绣娘的额头说道。“我怎么在这儿我生病了,睡了多久”“现在已经快酉时了,你发烧了,睡了大半日,我给你煮了粥,你等等啊。”吴蔚闪身出去,端着一碗白米粥回来,绣娘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吴蔚。“火候刚刚好,吃饱了才有抵抗力,来要我喂你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吴蔚坐到绣娘身旁,关切道。绣娘吸了吸鼻子,呢喃道“这太奢侈了。”看着脸颊潮红,眼角挂着泪珠的绣娘,吴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从立志做个考古人,吴蔚查阅过许多资料和野史,她知道在古代的贫农家庭中,精米是家中主要劳动力的专属,其他成员哪怕是赶上丰年,能在逢年过节吃上一次不参杂粮的白米就不错了。可阅读文字和看着鲜活的例子带给内心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吴蔚默默舀起一勺白粥,哄道“如今你也是一家之主了,吃点白粥怎么就奢侈了来张嘴。”“好甜,好滑真好吃。”绣娘含着泪珠,连连称赞,更加印证了吴蔚内心的猜测这是绣娘第一次吃不参任何杂粮的白米。“蔚蔚,你也吃一点儿吧”“我吃过了,这碗都是你的。”一碗热粥下肚,绣娘的脸色好了许多,吴蔚又煎了药给绣娘服下,端着绣娘内心惶恐难安,这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奢侈待遇。在她的认知中自己这种小病哪里配吃药呢可她却不敢再道出心思,害怕戳伤吴蔚的好意,伤了她的心。绣娘无法想象吴蔚从前的生活究竟有多富庶才能如此,她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吴蔚青葱般的手指,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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