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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忘前尘(一)

 

“哎,听说了吗,城东被烧的花楼那边开了个酒馆。”

“还有人敢在那里做生意?”

“这酒馆修好有一阵子了,还没见它开张过。有人路过那边说能听见里面的哭声。”

“这么邪乎?”

“可不是吗!以后啊,还是离那里远点。”

城东的花楼被烧,死了很多人,街坊邻里都说那边闹鬼,没有人敢去那边做生意,直到某一天夜里传来了叮叮咚咚翻修宅子的声音。

酒馆建好之后,没人看它开过门,城中百姓不敢过去,渐渐成为城中的奇闻。

亥时已到,更夫还在外面打着梗,嘴里念叨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有人推开酒馆的门走了出来,提着一招白纸灯笼,挂在了酒馆木门一侧,灯上黑字题着“忘忧”。

“忘忧酒馆?”有无处可归的白衣佩剑少侠路过,觉得很有趣,驻足观望了会,迈过酒馆的木门槛走了进去。

“来客人了!”长相平平无奇的小二站在柜台边,一身粗布麻衣,肩上搭着毛巾,见白衣少侠进来朝着后院喊了声。

白衣少侠试探问道:“小二哥,有酒吗?”

“诶,客官,哥不敢当,酒水管饱。”小二端了酒壶酒杯放在桌上,还贴心的了一个大白瓷碗。

“多谢。”白衣少侠彬彬有礼,拿了酒杯小口啜着酒,规规矩矩的,不比那走南闯北,酒喝一半漏一半喂给衣襟的豪客,是那名门正派引无数仙子痴心错付的君子风。

“为何这里叫忘忧酒馆?”白衣少侠有些好奇。

“因为这里的酒可以忘忧。”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有人坐在了酒桌上。

那女子一身红衣,腰间束了条黑色玉带,她没有束发,任由三千青丝长及脚踝,眉眼若画,倾国倾城,眉心处有一个红点,嘴角上扬的一抹弧度,自成风流,魅惑人心。

她拿了酒杯自斟自饮道:“我叫拂衣,我可以满足的你的任何愿望。”

她嘴角带着的笑有些诡异,接着轻声道:“不过,要先把你的故事讲出来,我来称称它重几两,价几何。”

拂衣是一只魅,以故事为食,当人的故事经历被吞食之后,相关一切就会被遗忘。

至于被吃了经历的魂魄是否还会完整?大概只有天上的神仙知道了

“少侠,江湖儿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当是!”小二看着白衣少侠忍不住搭话道。

“曾经……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少侠他举杯又停,痴望着对座,仿若看见故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风平浪静数十载后,有些人开始了暗中谋划,多地接连出现命案,杀手不知所踪,为安抚人心,武林盟先后派人着手调查此事。

未果,藏剑山庄也惨遭毒手,独子谢岚逃过一劫。

“店家,一间上房。”

来人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佩剑,正是谢岚,“好一个俊俏的少侠!”客栈的人心中暗赞了一声,开口道:

“客官里边儿请。”

谢岚刚赶到锦江城,正寻了客栈打算先住下。

“救命啊——!”有那”有那宿鸟,扑翅惊飞。

前方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店家,行囊帮我保管一下!”谢岚放下包袱,丢了句话便跑出客栈,只见他足尖轻点墙头,向着呼救声的方位飞掠过去。

呼救声在一个镖局内,镖局名神威,总镖头常武,在这锦江城颇负盛名,谢岚赶过去的时候大门紧闭,他飞身跳上了墙头,此时夜色正浓,镖局内却没有一星灯火。

他跳进去镖局查看,正屋里的人围坐着趴在桌上,厨房的厨子还保持切菜的姿势,马厩的马吃着饲料,马夫倚靠在马厩边皆被一刀毙命。

庭院拐角的茅厕边,有一个站着的无头女尸,手上还抓着腰间的裤腰带,滚在不远处的头颅瞪圆了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谁在那!”

庭院的海棠花树底下的尸堆中传出了声响,有一只血手伸了出来,推开上方的尸体,爬出一个浑身沾满血的粉衣女子,她肋下插着把短剑,气若游丝。

谢岚扶住她掏出疗伤药,为其医治,“姑娘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粉衣服的姑娘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

“你醒了。”谢岚端着药推门而入。“可否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具体和我讲一下?”

少女重伤初醒,脸色还很苍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叫常久,镖局的远亲,和我爹来投奔常武伯父,结果结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对了,杀手杀进门的时候,我听见了他们有提到临安城。”

谢岚陷入了沉思,常久见他不讲话,又开口问:“你是不是要去临安城?”

谢岚笑了笑,“别担心,我已经给足了药铺银两,你就先在此”

“我和你一起去!”常久不等谢岚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爹被贼人杀害,此仇不报,今生难安。”

“放心,我的伤只是暂时不能用功,赶路却不成问题,我不会拖累你的。”

谢岚也是为了查询真相,为父报仇,对常久感同身受,最终答应了带她一起去临安。

“这姑娘还真是爱穿粉衣裳啊。”启程前往临安的路上,常久每日都会换衣服,衣服都是粉色的,谢岚在旁边看着很是感慨。

“谢岚,你有字吗?”

“还未曾取。”

常久憋笑道:“你姓谢,就叫谢谢好了,谢谢谢谢的,多讨喜。”

谢岚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理她,喝酒想着灭门的事。

“喂喂,小古板!”常久见他不回话,又实在无聊,夺了酒杯换了大白碗推了过去,“江湖儿女,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用这拇指般大小的杯子,如何能痛快?”

谢岚被她说的好奇,用碗灌了一大口酒,结果给呛住了。

“咳咳!”

“哈哈哈”没心没肺的粉衣少女看着白衣少侠咳的惊天动地,差点笑出了泪。

“我以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人一骑仗剑走江湖,如今我们也算是在江湖中了,有酒有肉有剑,快哉。”

粉衣少女说着豪言壮语,头顶上的蝴蝶头饰随着讲话一颤一颤的,谢岚看着常久的笑颜,心下悸动,无法自抑。

“起开,你有手有脚的,码头卸货,店中跑堂,做甚么不行,在这大街乞讨,莫要弄脏本姑娘的裙子。”

谢岚看着前方一脚踹开老乞丐的常久,皱了皱眉,把人扶起来给了几颗铜板。

二人一路追着杀手的线索来到了临安城,临安繁华,却涌入了很多难民。

“阿久,刚刚那个乞丐年纪大了,就算他找活干,也没人会收他的。”

常久挡不住谢岚的唠叨,连忙告饶,“知道知道,就是那乞丐弄脏了我的裙子,我给他个教训。”

她不等谢岚说什么就向前跑去。“那边人那么多,一定有好戏看,快来快来。”

原来是卖身葬父的姑娘跪坐街头,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有那不怀好心的商户说给了钱,说要买回去做小妾。

“这人我要了!”常久抛了二十两过去,回头朝着谢岚挤眉弄眼,“小古板,我这算不算是英雄,啊不,女侠救美,风流倜傥。”

谢岚刚笑着夸了句,就被她拉着跑了,“救美是好事,以身相许就不美了,脚底抹油也。”

二人到了临安有一些日子了,还是没查到那批杀手的下落,反而结交了位名为薛煜的江湖人。

常久和薛煜八字不合,每日都会斗嘴,幸亏了谢岚在中间调停。

薛煜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常久姿色尚可,审美平平,性格也不好,说风就是雨的,谢岚怎么就喜欢上她呢。

他转了转眼珠,趁着常久还在厢房里没有出来,凑近了谢岚问道:“谢兄,那丫头嚣张跋扈,哪有温柔仙子来的可人,回头我介绍点仙子给你。”

谢岚笑而不语。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薛煜背后响起。“你说谁嚣张跋扈?”

薛煜一个后仰躲过了常久的拳头,嬉笑道:“哎,你可别对号入座,我可没说是你。”

常久羞恼的追赶了薛煜半天,谢岚在旁边看着有些落寞,有些人有些事,身在其中不自知。

震惊江湖的神威镖局案有了结果,原是那魔教仇敌隐居之地,后被妖女带人报复灭门。

薛煜一早起来坐在客栈中央,喝着酒神色有些异常,谢岚在旁边坐下,看了眼道:“你近日心绪不宁,可是因为神威镖局的事情?”

薛煜苦笑了一声,三人结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有时候人与人的相交就是如此,认识了半辈子的不一定会成为朋友,相识没多久的却可以相知。

他有些事情没有告诉谢岚,在此事上不想再过作隐瞒,开口道:

“据我所知,神威镖局总镖头早些年是魔教中人,后来判出想过那普通人的生活,魔教对叛教弟子的处理极为严格,所以这几日流传的是那妖女灭了神威满门,倒是极有可能为真。”

谢岚沉思片刻道:“这件事先别告诉阿久,我们先再好好探查一番,她性子急,知道了怕是会直接打上魔教去。”

薛煜诧异道:“何出此言?阿久和魔教有何干系吗?”

谢岚道:“阿久叫常久,你还猜不到吗?她是神威常氏的遗孤。”

谢岚看着薛煜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奇怪,“怎么?”

他神色闪烁,笑了笑道:“没事,只是觉得这么明显的事我居然没想到。”

二人商讨过后,便对此事在常久面前闭口不谈。

常久的伤痊愈后,便要离开了,据她所说,家中有尚存的亲人给她传信,不能再结伴行江湖了。

“喂,小古板,我要走了。”

谢岚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常久缓缓的走出客栈,轻轻一脚踹了下蹲在门槛的薛煜,语气娇憨:“别人做生意,你却在这门口挡道,我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薛煜切了一声,双手抱在脑后,笑道:“有什么可说的?”

“啧,确实没有。”

常久扭头朝着谢岚正色道:“谢岚,以后只能有缘再一起走江湖了。”

夕阳无限好,离别在恍惚,薛煜看着远去的常久,口中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然后冲谢岚笑了笑,回房去了。

翌日清晨,谢岚拍薛煜门没人应声,他便推门走了进去,房中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纸书信,信上写道:

“谢兄,家中突有要事,吾先行一步,来日再会。”

谢岚眼神黯然,无奈的笑了笑,“借口都不知道想个不一样的。”

某处山林,俊郎少年追上了粉衣少女。

少女笑道:“我姓薛,名玖,魔教教主之女,可不是什么常久,你不怕就继续跟来。”

少年道:“我叫薛煜,同姓本家,怕什么。”

有些感情里,。

“皇上,接纳这些人投靠,正好进一步扩大我国的影响力,我周国子民越来越多,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皇上,现在各地动荡,我朝已有暴徒子民领兵起义,家不平,何以平天下啊?!”

“现在引进这些人,接纳这些人,一则于我朝扩充疆土有利,二则我朝形体偏弱双方结合,诞下子嗣,届时军中儿郎将添不少青壮。”

“”

“”

朝野上下起初各执一词争夺不下,有那贼心已起的武将领头要接收,渐渐的天平倾倒在了主张接收赵国人的一方,直到

“臣只是一个九品芝麻的文官,今天有幸面圣,臣要问上一问在主张收人的诸位大人!”

“一问,当今天下战乱不止,吾辈忠烈英勇之士抵抗外敌时,这些人可会有身为本朝人的自觉。赵国与我周国起兵之时,这些人是会刀尖朝着自己的族人还是我周国?”

“二问,若干年后的军中是赵国和周国的子嗣,朝堂是赵国和周国的子嗣,那我周国到时,姓了赵还是姓周?”

“三问!大丈夫顶天立地,大周的江山社稷何时需要别人来护?!”

“位卑未敢忘忧国,起因声小不呐喊?!”

芝麻小官说完,跪下和周舟行了个礼,之后便撞死在了大殿上。

周舟否决了提议,借机杀了很多人,一时暴君威名四起。动荡了数月,朝堂才平静了下来。

“姻姻,现在全天下都在声讨我,不接纳赵国子民,我亦借机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可会觉得残忍?”夜深了,月亮还是高挂在空中,周舟处理完朝事,便拉了姚姻赏月。

“粥粥,我们自己的子民都还没有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为何要管他国的鳏寡孤独?”

“而且,无论大王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大王身后;不会怕大王。”姚姻拉住了周舟的手道:“暴君也好,明君也罢,大王要是暴君,我也无非是一个喜欢上暴君的妖妃而已。”

周舟眼眶好像有点微红,姚姻看不太清,只瞧见他抬头望着月亮轻声道:

“姻姻和天上的明月一样美”

周舟赏月,姚姻赏赏月的人。

周王在位期间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但在朝政上兢兢业业,一方面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劝课农桑,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另一方面夺朝权杀异党,立妖妃为后,独宠后宫,凡有言官劝谏,必斩于市,统治严酷,世人对其褒贬不一。

八年后

“先帝生前荒淫后宫,子嗣众多,夺皇位者手段层出不穷,我一时不察被人下毒,虽然治好了,但我早知自己活不长久。”

周舟白天睡久了,夜里醒过来便拉着姚姻来院子里荡秋千,姚姻在后面推着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继位人选,那叫云中子的道士追着你打了五年,导致你现在法力尽失,我死后,你就回你的狐山去,找你族人庇护。”

“八年太短,平生憾事,不能与你相伴一生”

海棠花瓣纷飞,一如多年以前,天上挂着难得的满月,周舟在小狐狸送给他的秋千上睡了过去。

“粥粥?”姚姻蹲在秋千前,抬头看着人轻喊,却再也没有等来应声

“人妖殊途,你家里的长辈就这么放任你来找我?”故事讲完,拂衣也喝完了酒。

“他这辈子太辛苦了,我只想看着他来世,好好活着。”

拂衣把狐狸的尾巴推了回去,叹道:“无功不受禄,故事讲完了,你该回去了。”

“大人”姚姻愕然,继而失望。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时候到了,便自会重逢。”

姚姻走了,小二在旁边说着风凉话:“白听了故事不吃,还拒绝狐尾这种好东西,真是难得一见。”

拂衣无视他起身酿酒,白芷一钱,附子两钱,水花三钱,独活半两,酿酒封藏“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你便是我的禅,秀色可“参”。

——————

“这里便是忘忧酒馆吗?”今儿的客人,来的比较晚,拂衣和小二等的有些饿了,便准备了些吃食,二两小酒,边吃边等。

“是的客官,这儿便是了。”小二麻利的端了壶酒和酒杯给那落座之人送去,“客官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不必了。”客人摘了斗笠,原来是个和尚。“我不饮酒,可以给我杯水喝吗?”

拂衣亲自倒了杯水端过去:“活佛居然也会来我这酒馆。”

“我已经不是了。”和尚眼神清澈,神色开心又伤心,万物总是很矛盾,活佛也不例外。

京中有一大庙,庙为白龙寺,贞观十三年,寺里找到了活佛的转世,据说生来就是为了普渡众生,众位和尚便引导着佛子做了小和尚。

小和尚在寺庙的主持底下拜师修行,参禅礼佛。每当他出了庭院散步时,就会有年老的和尚经师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恳求他继续学经。小和尚不忍看他们为难,便减少了外出拘了性子专心参悟。

花开花落,小和尚长成了大和尚,日日参悟着闭目禅,此时的他已经可以开坛讲佛理了,每日都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看佛子。为了不耽误修行,他每日只能见一个人,渡其出了苦海,方再见下一个。

这天,和尚在庭院的大树底下敲着木鱼念经:“阿弥陀佛,施主,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若是回不了头了,又该如何?”有红衣姑娘走了过来,盘腿席地坐在和尚身边,含笑道:“素听闻这白龙寺中有一活佛,专渡世人出苦海,我来见识见识。”

“阿弥陀佛。”和尚停了手中动作,双手合十。

“我喜欢一个男子,比小师父还要英俊些,他不喜欢跋扈之人,不过我是;他喜欢衣着素淡,摇着小扇子,温婉知礼的女子,不过我不是。”

红衣服姑娘和和尚并排坐着,她望着前方道:“小师父,你在听吗?”

“在的。”

“你猜后续如何?”

和尚微侧了侧头:“你学着做了那温婉女子的模样,但是那位施主,还是不喜欢你?”

“我是何人?断不会为此,”姑娘后仰了身子,看着头顶的树冠,郁郁葱葱。“后来啊他遇见了个女子,与我也并无二般,也是个惯会舞刀弄枪的,唯一的区别是,他心悦她。”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情之一字,难解,难开解,和尚只能念经。

红衣姑娘起身坐正,扭头看着和尚:“小师父,你为何一直闭着眼睛?”

“贫僧在修闭目禅。”

“闭目,那你平时都不能张开眼睛,不累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睁开眼?”不等和尚回答,红衣姑娘便开口打断了他:“算了,佛经里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正好拿来解闷。”

“参透了,便能睁开眼睛了。”和尚想了想,开始讲佛理中,著名的三皈依故事:“佛门讲求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铺的掌柜问道。

王霖安嘴边噙着一丝笑,半如新月初生:“天色不早了,又没几个人来,索性关了铺子回家去,我夫人还在家中等着。”

他穿着一身水色常服,风姿挺拔,那印章掌柜瞧着心中暗夸了一句温润如玉。含笑道:“我夫人生辰,想求了老弟画一幅字画。”

王霖安连忙道:“好说好说。”

等他回到家中,娇妻许至燕在门口等他多时,“安郎,你回来了,可曾累着?”

“你怎么出来等了,快随为夫进去。”王霖安牵了许至燕的手,扶着她往屋里走。“不是说了,在家等我就好。”

“闲来无事,想着你也快回来了,方才出去。”许至燕喊了丫鬟给他净手,又指挥着下人摆上晚膳。“安郎,今日做了你爱吃的鱼,快坐下。”

王霖安拉住她,“燕娘,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可过于操劳,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

“知道了,快吃吧。”

王霖安本来是个穷书生,寒窗苦读数年,借了盘缠上京赶考,无奈遇见了打劫的贼人,身无分文的他靠着乞讨一路到了京城,却已经错过了科举时间。

幸得遇见了许至燕,偶然在街边摊上看见了他的丹青,因为仰慕他的才华,便资助他开了铺子,一来二去,二人于去年结为连理。

夫妻二人男才女貌,举案齐眉,也算城中的一段佳话。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画会画。”王霖安生的眉目含情,细心嘱咐了爱妻便去了书房。

许至燕是富商独女,父亲对其很是宠爱,当时王霖安身无分文,她父亲直接陪嫁了座宅子,还买了画斋让他经营。

书房很大,书案旁放满了字画,正中央的墙上挂画是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著罗裙戴银簪,拿了书册冲着画外浅笑,画虽是凡人画,画中人却貌美如仙。

这是王霖安最早的一幅画,他进了书房后不由的呆望了片刻。

“妍娘”

“安郎怎知我进来了?”突然的声响让他心头一跳,又放下心来,是许至燕端了甜汤进来。

“隔老远便闻见了燕娘的甜汤味,让你好好歇息,怎得又开始操劳。”

“怕你太过辛苦,身旁又没人候着。”许至燕生的端庄大气,人也异常贤淑。

“答应了隔壁铺子掌柜帮他画幅画,不过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算了,陪夫人睡觉,天下大事,我们回屋吧。”

许至燕笑骂:“惯会拿些甜言蜜语哄我。”

二人走出书房的时候有风了进来,吹动墙上的画晃悠了两下,画中女子的裙子瞧着像是在随风飘拂一样。

书案上放着来不及喝的甜汤,正屋里的恩爱夫妻已经相拥着进入了梦乡你是否知晓,当你晚上睡着的时候,墙上挂画里的人儿动了又动了

——————

小二从后厨给拂衣做完面出来的时候,发现拂衣自己坐在酒桌上独自饮酒,“这都过了亥时好久,今天的客人是不是不来了。”

“已经来过了,放了幅画就走了。”拂衣端起碗来细嚼慢咽的吃着,小二的厨艺,也算酒馆内的一绝。

小二挑了挑眉头,好奇的打开了桌上的卷轴:“还挺漂亮。”

“不过你就这么同意人把画留这了?”

“他放下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拂衣瞪了眼小二。

“得,您说了算。”

京城街上的铺子琳琅满目,其中最为引人称奇的还要数一间卖字画的铺子。

铺子叫“画仙斋”,铺子的掌柜叫王霖安,生的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一手丹青犹为惟妙惟肖。

这日,他关了铺子回家。

“王才子这便就要回家了?”邻里的印章铺的掌柜问道。

王霖安嘴边噙着一丝笑,半如新月初生:“天色不早了,又没几个人来,索性关了铺子回家去,我夫人还在家中等着。”

他穿着一身水色常服,风姿挺拔,那印章掌柜瞧着心中暗夸了一句温润如玉。含笑道:“我夫人生辰,想求了老弟画一幅字画。”

王霖安连忙道:“好说好说。”

等他回到家中,娇妻许至燕在门口等他多时,“安郎,你回来了,可曾累着?”

“你怎么出来等了,快随为夫进去。”王霖安牵了许至燕的手,扶着她往屋里走。“不是说了,在家等我就好。”

“闲来无事,想着你也快回来了,方才出去。”许至燕喊了丫鬟给他净手,又指挥着下人摆上晚膳。“安郎,今日做了你爱吃的鱼,快坐下。”

王霖安拉住她,“燕娘,你如今怀有身孕,不可过于操劳,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

“知道了,快吃吧。”

王霖安本来是个穷书生,寒窗苦读数年,借了盘缠上京赶考,无奈遇见了打劫的贼人,身无分文的他靠着乞讨一路到了京城,却已经错过了科举时间。

幸得遇见了许至燕,偶然在街边摊上看见了他的丹青,因为仰慕他的才华,便资助他开了铺子,一来二去,二人于去年结为连理。

夫妻二人男才女貌,举案齐眉,也算城中的一段佳话。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画会画。”王霖安生的眉目含情,细心嘱咐了爱妻便去了书房。

许至燕是富商独女,父亲对其很是宠爱,当时王霖安身无分文,她父亲直接陪嫁了座宅子,还买了画斋让他经营。

书房很大,书案旁放满了字画,正中央的墙上挂画是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著罗裙戴银簪,拿了书册冲着画外浅笑,画虽是凡人画,画中人却貌美如仙。

这是王霖安最早的一幅画,他进了书房后不由的呆望了片刻。

“妍娘”

“安郎怎知我进来了?”突然的声响让他心头一跳,又放下心来,是许至燕端了甜汤进来。

“隔老远便闻见了燕娘的甜汤味,让你好好歇息,怎得又开始操劳。”

“怕你太过辛苦,身旁又没人候着。”许至燕生的端庄大气,人也异常贤淑。

“答应了隔壁铺子掌柜帮他画幅画,不过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算了,陪夫人睡觉,天下大事,我们回屋吧。”

许至燕笑骂:“惯会拿些甜言蜜语哄我。”

二人走出书房的时候有风了进来,吹动墙上的画晃悠了两下,画中女子的裙子瞧着像是在随风飘拂一样。

书案上放着来不及喝的甜汤,正屋里的恩爱夫妻已经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许至燕断气没多久,脸颊上还残存着生产时的红晕

“可能是有了身子的缘故,总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陪着。”许至燕放下茶盏,冲着田掌柜的夫人笑了笑。

她今天得了空,便来找了田夫人串门。

田夫人轻拍了下许至燕的手道:“说起这个,你这头胎可得仔细着点儿,这有五个月了吧?”

“五个月份了,有劳姐姐费心。”许至燕顿了顿,“姐姐是快要过生辰了吧?听我家相公说田掌柜找了他作画。”

田夫人生的一副菩萨面相,未语先笑:“这不还有些日子呢,就还没下请帖,不过是实在馋你夫君那手丹青,便托了我家夫君求画。”

“我们两家何需求字。”许至燕佯怒,“我也给姐姐单独备好了生辰礼,到时我和相公可要过来好生热闹一番。”

田夫人连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二人又说了会话,许至燕便起身告辞了。

“夫人,这王夫人倒是有心,还知道您的生辰。”贴身伺候的丫鬟给田夫人扇着风。

田夫人撇了眼刚刚许至燕坐的位置,“兴许是来问画的事吧,莫管他人闲事。”

“是。”

许至燕回到家中的时候,王霖安已经到家多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铺子有阿甲盯着,伯言今日来学画,我便带着他先回来了。”王霖安扶了许至燕坐下。

许至燕四处张望了两下,“伯言来了?在书房吗?”

她瞧着看不见人,便又开口说:“我出门前让下人给你炖了滋补的甜汤,端了去书房叫上伯言一并喝点吧。”

王霖安开了画仙斋不久后,收了一个徒弟,就是夫妻二人口中的柳伯言。

此刻,王霖安的书房中本该只有柳伯言一人,却传出了交谈的声音。

“仙子姐姐,你每天待在画里面,不闷吗?”柳伯言年方十六,生的是唇红齿白。

同他说话的女子坐在书桌上,晃悠着一双三寸金莲。“偶尔我也会出去透透风,再加上你时不时的来陪我说说话,日子尚可。”

柳伯言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望着女子的背影说:“仙子姐姐,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伯言?”王霖安和许至燕推门走了进来。

“和谁说话呢?”许至燕笑着问了句。

柳伯言猛的直起身子,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师娘,我自言自语呢。”

“这孩子,你们聊。”许至燕放下汤就回屋了。

“伯言,这汤照例,你都拿去喝了吧。”王霖安把汤盅往柳伯言那里推了推。

“师父,您和师娘感情真好,明明不喜欢甜食,师娘做的还每次都吃完。”

“多嘴,快把你的汤喝了吧。”王霖安负了手站着,痴望着墙上的画。

柳伯言盛了勺汤尝了尝。“不过师父,您和画中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王霖安看了他一眼,方道:“她叫沈嘉妍,我心爱之人。两年前陪我赶考,意外横死途中,当时我因念她,作了此画,后来碍于生计卖给了别人,不曾想兜兜转转回到了我的手里,还成了画斋里的镇斋之宝。”

“师父此画确实传神,像真人一般。”柳伯言把汤喝了大半,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边。“不过师娘呢?我瞧着你们二人感情也并不是作伪。”

“燕娘自也是我心爱的女子,当初要不是有她,也不会有你师父的今天。”王霖安拍打了下柳伯言的脑袋。“沈嘉妍已经是过去了,回头别在你师娘面前瞎说。”

“知道知道。”柳伯言把汤盅的托盘放在王霖安手里,“师父你快去陪快去陪着师娘吧,我再练会画,待会走的时候给你审阅。”

望着王霖安出了门走远后,他才出声喊道:“仙子姐姐,仙子姐姐!”

“在呢。”同柳伯言说话的女子正是沈嘉妍。“你刚刚也听见了,我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个鬼物。”

画中世界孤苦,她有次出来看王霖安的画睹物思人,正巧被柳伯言撞了去,一来二去便结识了。

“在伯言心里,仙子姐姐就只是仙子姐姐。”柳伯言盯着她认真的说。

沈嘉妍本是花楼里的清倌,生的娇艳,一双柳叶眉底下是勾人的桃花眼,性子生前极为纯善,现在却满心想着复仇。

“我被许至燕害死,苟存于世,现下就是为了找她报仇,你不怕我?”

“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柳伯言看着她。

沈嘉妍轻笑了声:“不管你。”她笑时,嘴角是若隐若现的梨涡。

时间在弹指间流逝,许至燕的肚子越来越大,精神也越来越差,晚上睡觉时,常惊醒了说床边有人。

很快,到了生产这天,许至燕的肚子是在夜里突然发作,等找来稳婆的时候她已经大出血。

“王夫人,用力,您用力啊,孩子再不出来,您母子二人都会有危险的!”稳婆满头大汗的劝着许至燕,许至燕却盯着床边。

“我早猜到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却没想到原来是你。”

沈嘉妍施了法,让许至燕暂时生不出来孩子,“你当初顾人抢劫污我清白,害我性命的时候可有想到今天?蒙骗霖郎,强抢姻缘可有想到今天?”

“哈哈哈”许至燕笑的止不住,泪都流了出来,“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她盯着沈嘉妍恨声道:“你以为王霖安是个什么好东西?可笑你做了鬼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恨!”

沈嘉妍冷笑一声,带了颤音厉声道:“他的债我自会去讨,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孩子怎么样,我只要你一人偿命!”

她说完取消了施法,没了桎梏的许至燕在稳婆的帮助下产子,屋里的其他人看不见沈嘉妍,稳婆还在喊着用力,但都是徒劳。

稳婆出来了,避开众人,叹着口气对王霖安道:“王公子王夫人大出血,只能决定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了。”

王霖安身子晃悠着倒退了两步,拿手掩面,声音悲痛欲绝:“娘子体寒,不易受孕,先前和我说了,要是难产一定要选保孩子,原来她早就料到了保孩子吧。”

“哎,王公子还请节哀。”稳婆说完就赶回屋里了。

王霖安掩面的手掌下的脸有些狰狞,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挑。

许至燕一生聪慧,早就猜到了结果,她用尽力气生下孩子的时候,心理充满了不能伴他长大的惋惜,沈嘉妍大仇得报,在旁边看着她自食恶果。

至于王霖安,他幼时家贫吃不起糖,所以后来极其喜欢甜汤,再后来吃腻了就不喜欢了;他让沈嘉妍叫他霖郎,许至燕叫他安郎,区分两个女子;他唤的是妍娘还是燕娘,其实极好分辨

许至燕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没必要知道了,不过她没有提醒沈嘉妍,让沈嘉妍还保持着记忆中她的霖郎的好印象。

许至燕死时眼睛瞪着床帏的方向,嘴角挂着微笑,也不知道这盘女人间的棋局,算了谁赢。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啊!是个大胖小子!”稳婆抱了包好孩子跑了出来。

“月牙,给稳婆再加袋银子,她也辛苦了。”王霖安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嘴角上挂着止不住的笑。“你娘亲怀你时就常常望子成器,就叫你王侑程吧。”

院子里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管家下人们都上前贺喜讨要赏钱。

新生儿的啼哭划破了黎明的破晓,新的一天,来临了

“沈嘉妍,我喜欢你、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昔日的少年柳伯言,现在也成长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许至燕死后的两年间,她的父亲受的打击太大,身体每况日下,家中的产业就都慢慢交给了王霖安打理。

“仙子姐姐,你还要找师父报仇吗?”

无论过去多久,柳伯言在沈嘉妍面前都像是那个初见的少年郎,少年郎不谙世事时,总是会笑着过日子。

沈嘉妍拿了颗桃子啃着,虽然变成鬼后就不用吃东西了,但是尝尝滋味也是极好“我只想找他要一句话,报仇就算了,何况小侑程总不能自己一个人长大。”

柳伯言因为意外有些沉默,继而开口道:“所以其实许至燕本来就该死了,你并没有下手对吗?”

沈嘉妍略微感到意外,随后失笑,“早知道伯言聪慧,我只不过说了吓唬吓唬那许至燕,我都是鬼东西一个了,凡间事和我也没什么干系了,重要的是每天死了的人成千上万,为什么我却能成鬼,或者说我为什么没有被那阴曹的官差给勾了去?这后面可大有文章。”

柳伯言冲着她笑的神采飞扬:“仙子姐姐真厉害,那你是早就发现了许至燕会难产至死吗?”

“小马屁精,具体的就得问王霖安去了。”沈嘉妍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点诡异。“以许至燕的身家,生产连个稳婆都没提前备着,有趣、有趣啊。”

“原来后面有这么多门道。”柳伯言说着有点乐了,也是,沈嘉妍花楼里讨生活又怎么可能是个蠢人。

“你可长点心吧,王霖安的聪明才智,只会在你我之上。”沈嘉妍拿着吃剩的半个桃子就朝柳伯言扔了过去,他反手接过放在一边。

“之前说好了的,我给你作画,你可坐着别动。”

二人又玩闹了一下午,等到快天黑了,柳伯言才出了书房。

“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和她相处的这么融洽,几分是演戏,几分是真心。”柳伯言路过庭院时,王霖安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他说话向来温声细语,一如他温润如玉的相貌一般。“时间这么久了,我都怀疑你是否是在演戏了。”

柳伯言原本挂着笑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表情,“谁知道呢。”

春去秋来,时间向来是个无情郎,柳伯言照常每天都会来王府陪着沈嘉妍,俩人偶尔也会避开下人带着王侑程逗玩。

王霖安时常不在府中,他以巡视产业的名义四处走访,在找一个名为云中子的中药、或者是人。

很快又是三年。

沈嘉妍收敛了笑,坐直了身子看着柳伯言道:“不说你我二人的年纪,单就人鬼殊途,我们就不可能。”

柳伯言今天仿佛吃错了药,来了之后先是一言不发的一直喝茶,后又是说喜欢沈嘉妍。

他提了茶壶倒了杯茶水推给沈嘉妍,笑眼里莫名有点悲伤,一点也不像平日里一口一个仙子姐姐的柳伯言,“喜不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

沈嘉妍看着他没有作声。

“后日就是十五,中秋灯会上,陪我一晚上,你要是还不喜欢我那就算了。”柳伯言垂了眼眸看着沈嘉妍磨蹭茶杯的手。

&nbbsp;沈嘉妍挑了下眉,“我离那副画太远,法术会削弱,画又离不开书房。”

“我会保护你的。”

“上一个这么说的是王霖安,然后结果你知道的。”

柳伯言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正屋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母亲。”他顿了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的是柳母,正咳的撕心裂肺,柳伯言挥了挥手让喂药的丫鬟退下,一手端了药碗,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柳母半天才止住咳,叹了口气道:“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柳伯言没有作声,舀了药喂给柳母喝下,她才又接着说:“顽疾难治,我早就该是进棺材的人了,数年来,我问了无数次,钱是哪来的,你都不肯告诉我,终是我拖累了你。”

柳伯言家很穷,房子夏暖冬凉,春天漏雨秋天漏风,又因为意外丧父,柳母一人拉扯照顾他长大,过于操劳败坏了身子,看病花光了仅有的积蓄,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遇见了王霖安。

王霖安早就知道沈嘉妍的存在,柳伯言则是引她出来的棋,他支付了一大笔钱,来全柳伯言的孝道。

孩子在母亲的面前,总是难以遮掩,母亲总是那个可以一眼看穿他平日里伪装的人。

“这是我欠她的。”柳伯言的声音有点沙哑,这使他听上去有点悲伤。

很快到了灯会这晚,沈嘉妍答应了柳伯言一起出来。

当他们从最南走到集市最北时,已经离王府的书房很远了,等待沈嘉妍的也不是玩乐,而是一位叫云中子的道士。

“我猜到你在里面推波助澜,却没想到一切,根本就都是你设的局。”她看着站在对面的王霖安,又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没有说话的柳伯言。

“当初我满心想的都是进京赶考然后迎娶你,”王霖安嘴角总是会噙着笑,花灯的照耀下看着有些狰狞。“却遇见了劫匪,盘缠没了,你也死了。”

“你知道我是赶到京城,怎么求人给口饭吃的吗?那会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害我至此的许至燕,丘,章丘啐了口,怒骂道:“尔等狗辈,背信弃义违反盟约,天下不耻!”

招降数天未果,被割喉至死。

宋北帝赵北对着秦淮忧心忡忡道:“秦爱卿,你可一定要想出法子救救朕,不然我北宋怎么办,北宋子民怎么办?”

秦淮自殿前跪拜之后一直很沉默,蒋河等人带了赵南逃亡,宋朝不至于被灭,眼下最好的做法宋北帝自尽于此,以保全皇室节气。

秦淮看了眼赵北笑了声,带了些诡异,“皇上放心,蒋将军说不定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赵北有些气急败坏:“他护了朕那弟弟赵南逃跑,弃朕于不顾,肯定是怨恨朕收了他的兵权,此等贼子,焉能指望?”

秦淮没有理他,秦家最后的血脉因为宋北帝死于宫中,他心中不可能不怨,他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此次北返回金,九死一生,秦淮也已经做好了当死就死的准备。

可惜天意向来弄人。

金太宗要阉了赵北,留着贴身做奴才,赵北推了秦淮出去。

“你这次回来的可够晚的。”

已经是青年的宋江站在桥上,看着突如其来的秦淮,他缓缓走下石阶,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半头的秦淮,依旧是少年面貌。

秦淮已过而立,兴许是回了少年身的缘故,鼻头有些微酸,天空中飘起了小雪,宋江认命的拽过他,脱下大氅给他披上。

宋江拎了大氅的帽子给秦淮带上,有些不知所措道:“哎你哭什么。”

秦淮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兴许在哭自己的阿弟,兴许是效忠了几十年的江山,并不会保护自己,反而把自己推了出去,也或许他追求了小半辈的忠臣,临了发现不值。

他仰起头,右臂抬起捂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留下,大雪纷飞中,已经三十多岁的外表十八的少年痛哭流涕,脑子里想的却是被囚禁路途中,遇见的被金人杀害的北宋百姓。

“对不起啊,没有保护好你们。”

宋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静静地等着秦淮哭完,然后轻拍了下秦淮的脑袋,温声道:“走吧,回家。”

二人并肩走在回小巷的路上,秦淮扭头问宋江:“伯母的身体还好吗?”

宋江笑了笑:“好多了,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身边离了人我不放心,所以暂时就不从军了。”

秦淮道:“也好。”

战场瞬息万变,当个富甲商人平凡一生,长命百岁,挺好。

秦淮想到此,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宋江在旁边看着这人一会哭一会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抹弧度。

大雪中二人的脚印渐渐的变为了一个,有那大氅掉落在雪地,秦淮的出现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你醒了?”秦淮睁开眼在个马车内,车厢中的是蒋河,已经年老的将军眉目间充满了风霜,鬓角发白,他对盯着他看的秦淮玩笑道:

“我来带你回家。”

北宋灭亡后,蒋河用一年时间整合了旧部,拥护赵南登基,史称宋南帝,南宋元年,赵南命蒋河带兵,接回了被俘的宋北帝等人,宋北帝被金人追杀死于途中,秦淮重伤昏迷。

秦淮的身体休养了半年方才好转,只不过性子却变得天翻地覆,昔日的温和儒生变得有些低沉,偶尔笑两下,笑意却到不了眼睛。

南宋休养生息了一年方才喘过气来,开始考虑定国都的事情。

秦淮出列恭声道:“皇上,臣聊以为洛阳是国都的最佳之选,洛阳地处中原,东临嵩岳,西依秦岭,南望伏牛山,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届时易守难攻,不必再重蹈汴京城的覆辙。”

秦淮本不欲插手此事,毕竟只是宋南帝选来彰显其地位罢了,但他听着朝臣的争论,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和宋江的约定,便想搬到他所在的洛阳城去,也方便就近寻找他的下落。

皇帝到底倚重秦淮,最后下了旨迁都洛阳,有那意见相悖的大臣忍不住酸言酸语道:“听说秦大人素来喜爱牡丹,这洛阳牡丹甲天下,迁都过后,想必大人又多了赏花的品种。”

文人相轻嘴上功夫,周围的官员忙久了,可不会放过此等八卦,一个个放慢了步伐,竖起耳朵听着秦淮他们的交锋。

只听秦淮轻笑出声道:“承廖大人吉言。”

说完便留下廖侍郎原地惊叹,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朝臣们哪个不是人精,按照正常官场交道,当然也是马屁交道,此时该立刻否了私心,再聊表忠心,毕竟水至清无鱼。秦淮的做法倒是出乎他们意料,私底下相交的彼此飞快的对视了两眼,交换想法。

这秦淮大人向来得皇帝倚重,行为更处事滴水不漏,却也难得会为百姓着想。今儿个殿前小风波一瞅,秦淮处事突然张扬,和其往常不符,这庙堂的风向恐怕要因其,再变一变。

秦淮自从被俘救回之后,性情大变,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身心扑在朝堂之上,还未成家,便被断了根,其弟又死于靖康之乱,秦家,也算是绝了后了。

殿前的风波仿佛是个分水岭,自此之后秦淮开始极其注重享受,他又素来有才华,恰逢宋南帝重文抑武,三年间秦淮当上了宰相,一时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至于此?”

蒋河今日邀了秦淮在府中饮酒赏月,他叹了口气,有些陌生的看着秦淮。

秦淮昨日里通敌叛国之罪,抄了将军杨帆的府宅,“你我皆知道杨帆的为人,通敌叛国绝不可能,此事给我些时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你还不懂吗?”秦淮出声打断了蒋河。“当今圣上可不是赵北那个草包,他忌惮你们武将手里的兵权久矣,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借口。”

秦淮皱着眉接着说:“你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万民敬仰,要是再不敛藏锋芒,下一个杨帆,可就要是你了。”

蒋河无奈道:“抄家是皇上的命令,那建议南人南归,北人北归,又以河北人归还金国,中原人送给刘豫的,是你不是?”

秦淮道:“是,这不,这不是朝堂内外早知道的事情吗?”

蒋河苦笑:“你这才是通敌啊。”

秦淮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我都是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事的。”

蒋河一时无言,二人对座着在月光下默默饮酒,秦淮本就不胜酒力,很快便醉倒在了石桌上,蒋河静坐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上面写道:

“将军你骑马向前走,身后的江山我来守。”

字迹自成一派风流。

“死赖着不睁眼干嘛?”熟悉的嗓音在秦淮耳边响起。

果不其然,他一睁眼变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宋江。

他笑道:“怎么每次我一睁眼到这里,总能碰见你,住桥上了不成。”

宋江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初见时我还没有你高,现在我都三十而立了要。”宋江不由的有些感慨。

在这里的秦淮,相貌还是十八,久别的重逢,总是令人喜悦。

宋江带着秦淮回了家,给他泡了他喜爱的碧螺春,琢磨了半晌,开口问道:“上次发生什么事了,你突然哭着来,又突然消失,担心死我了。”

秦淮顿了顿,问道:“你还想当将军吗?”

宋江道:“心之所向,虽老不能阻,唉原本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娘亲的身体越来越糟了,恐怕就这两年了,然后前些日子我的生父找到了我,想让我回去,我拒绝了。”

秦淮喝了口茶,摇着杯盖,说道:“我在我那个朝代里,当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别人都唤我奸臣就是了。”

宋江盯着他问:“那你觉得你是吗?”

秦淮放下茶盏,久违的认真道:“宋江,我没得选了。”

宋江向来了解秦淮,他那个在自己说要当将军打天下时,他说身后的江山交给他守的文弱官员。

他仿佛能听出秦淮说没得选的绝望,他在呼救,他说没得选,只是想人来给他个别的选择。

于是宋江上前抱住了秦淮,温声道:“会之,我们过的是人生,不是话本里的故事,我们可以有很多种选择。”

秦淮没有应声,不过宋江的前襟处有些湿润,他没有再讲话,轻轻的安抚的拍着秦淮的肩头。

与宋江相见的日子并无规律可言,秦淮睁开眼的时候在蒋府的厢房内,有时候他也会混乱,宋江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他自己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盯着铜镜中不再长的胡须,不明显的喉结,眼神暗了暗,便自行洗漱完出了府。

早朝时分相遇在殿前,秦淮和蒋河目不斜视的相擦而过。

有些人,出门在外,只能相见陌路。

秦淮百无聊赖的想着,他死了之后,倘若真的会有替他难过的人,除了宋江,便是蒋河了吧。

“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魅重新盛了杯酒推给秦淮,“你这和蒋河梦中相识,倒是有趣。”

秦淮已经中年却已经俊俏,面无胡须,略显阴柔,他说道:“我只想救他。”

青衫客自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听完了故事,此时却合起折扇出声道:“哎,我的故事还没讲,秦兄这要求提的,还为时尚早。”

魅把玩着腰间的黑色玉带,笑了笑,说道:“凡事自有定数,你们需要知道的是,凡所念所愿,我皆会赠予你们,故事归于我,是我这份应得的,但是命运暗地里早已标好了价格,会收回属于它的那份。”

秦淮道:“佛说万事皆因果循环,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为何我种下罪孽,却是蒋河有了杀身的灾祸。”

魅叹了口气道:“是啊,是你教他如何做一个将军,愚忠一世,被那莫须有的罪名害死。”

青衫客看了眼魅,挥扇恢复了本来面貌,肤色比女子还要细腻白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薄唇。

他笑道:“我的故事说来话长,而且还在进行,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把故事给你,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魅问道:“哦?什么交易?”

青衫客说道:“我对你的来历略知一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名字,以及在还愿方面我也略微擅长,秦淮的所求,我一人即可搞定。”

魅有些意外自己还有名字,奈何失了以前记忆,不然此等英俊之人,怎么也该有印象才是,她又问道:“你所求为何?”

青衫客笑道:“别无所求,不过我浪迹天涯无处可归,这偌大酒馆你一人也顾不过来,想自荐了做这酒馆的店小二,无需工钱,教我酿酒即可,你以为如何?”

魅说道:“你先说,我叫什么?”

“拂衣。”

“事了拂衣去。”

不知道为何,青衫客说出名字时神色充满了落寞,魅心下里觉得他可以信任,更何况她孤寂了百年,如今有人作陪,还有了自己名字,自是开心。

“那以后我就叫拂衣了。”拂衣起身开了酒馆门道:“不过你既然夸下了海口,秦淮的心愿就由你来完成了,逆天改命,可不是有点法术就行的。”

青衫客笑道:“这是自然。”

秦淮是被狗舔醒的,已经是中午了,日头高照,他躺在街边,路过的行人看两眼,指画两下,便走了,他踉跄的站了起来,拍下了身上的尘土,沾上的青草叶。

扭头入目便是熟识的石桥,他缓缓的走过去,拾阶而上,擦肩而过的百姓闻见他身上的酒臭味,都躲了远远躲了远远的。

他坐在桥檐上看着洛阳城的人来人往,一看就看到了晚上,摊贩们都开始收摊回家,空中升起来做饭的炊烟,他抬头望着浓烟越飘越远,渐渐散开。

“丞相今日不上朝,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秦淮瞪圆了眼睛,熬了一夜本就干涩的双眼,突然有些湿润,他扭头望向了说话人的方向。

“怎么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天空飘起了小雨,来人走到了秦淮身旁,撑起了油纸伞打在他头顶上方,“唉哭什么。”

秦淮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了他,哽咽道:“蒋河是我错了”

蒋河有点莫名其妙,今日秦淮突然无故旷朝,他处理完军中事务才回府,路上就瞧见了他坐在这石桥之上出神,他二人私下并无相交,朝堂上起初倒是惺惺相惜,不过如今意见多为不合,面对秦淮的突然亲昵,着实另他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难为情,蒋河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下秦淮的背,路上的行人忙着躲雨,倒是没有注意到桥上的油纸伞下,两个男子抱在了一起。

秦淮轻声道:“我来守你的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嗒作响,蒋河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今儿的秦丞相好像个少年郎,伤心难以自抑。

“秦淮最后怎么样了?”

连绵的雨甚是烦人,拂衣突然想起了前日里的客人,便寻了彼时已经暂任小二的青衫客问道。

“最后啊。”

小二道:“一切回了正轨,蒋河年少没有遇见过秦淮,对秦淮的记忆停留在了入朝为官之后,秦淮配合着蒋河收复了南宋的江山,而后拢了大权在手发起谋逆,失败之后被杀身亡。”

他顿了顿,喝了口酒:“蒋河卸甲归田做了个富家翁,终身未娶,秦淮过于奸佞为了以儆效尤,赵南派人修了他的跪像,来往百姓皆可随意唾骂。”

“我倒是意外你居然没吞了秦淮的记忆。”

拂衣调着酒,说道:“他的心愿是你了的,你又还不是我的小二,我就不收报酬了。”

麻黄一钱,紫苏两钱,牛至八钱,酿酒“南柯梦”。

“对了,”拂衣闻着酒香,开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叫什么呢?”

小二看着她道:“我叫神宗。”

拂衣的动作顿住,脸颊上莫名滑落了滴泪,本就没有束发的及腿青丝,突然长知了脚踝处,眉心处的红点愈发妖冶,她喃喃的重复了下这个熟悉的名字。“神宗”

“我和她约好的……可是我们谁也等不到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有一个读书模样的老儒生轻推店门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后问道:“店家,可有女儿红?”

神宗端了坛酒和酒杯过去,那老儒生独坐,饮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已然是泪流满面。

在那俗事王朝里面,有一异姓王封地,异姓王是个将军,马上打下的业绩,奈何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时年重文抑武,对此封地更是忌惮打压已久,封地的读书人读书进官犹为不易,朝堂上的消息封地极为闭塞。

读书郎,彼时还是一个寒酸青年,家里父母双亲皆已不在,“阿柒!阿柒!我刚刚在街上摆摊卖画,王爷路过把画买了,这下进京赶考的盘缠总算是凑足了!”他跑到渡口,兴奋地冲着河边浆洗衣服的女子说道。

女子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身上两侧擦了擦,抬手给读书郎整理衣襟,“瞧给你急的。”

“阿柒,我明天就要走了……”读书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子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舍得看着他。

他抬手擦了下女子眼角,原来女子已经落了泪,“你埋下坛女儿红等我,我答应你,不论是否能考取功名,我都会回来娶你,同你把盏共余生。”

女子破涕为笑,轻声作答:“好,我等你……”

读书郎这一去,就去了七年,方才终于出人头地。

“寒士莫不是娶了公主,当了那陈世美?”拂衣起身往火炉中添了两块炭,缓解这夜里寒凉。

他飞黄腾达之后,便娶了贵人之女为妻,只给那在家乡等他的女子,寄了封信,仅有勿等二字,然后一头扎进了那庙堂纷争,报那知遇之恩,却做了那负心人,最负痴心人。

读书郎的信并没有到女子手中,朝堂碟子盯了女子大半年,女子还在等,想他了,就到渡口边望着来往渡船,久久的望着。

渡口边的树叶黄了又黄,不过良人曾经是站在渡口上等,如今成了躺在树底下,并且会永远等下去,虽死不怨。

京中的读书郎,还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觉都担心喊出女子的名字,给她招了灾祸……

老儒生早已醉倒了,嘴里念叨着:“勿等……勿念……有愧……有……愧……”身形却丝毫不乱,想来是平时克己惯了。

拂衣重新倒了杯酒给他,老儒生一饮而尽,嘴中喃喃:“你找到好人家了吗?”他虚望着门口,望了好久……好久。

“女儿笑,女儿娇,新酒变陈酿,新娘着红装,不见状元郎……”

马莲三钱,石燕两钱,辛夷一钱,忘忧一克,伤心泪一滴,酒为“不归人”。

———————

那黄泉路上,鬼物颇多,善鬼恶鬼富鬼穷鬼饿死鬼,一个儒生走过去自觉的在最后面排起了长队,前方有那婉约女子倏地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我和她约好的……可是我们谁也等不到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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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读书模样的老儒生轻推店门走了进来,正襟危坐后问道:“店家,可有女儿红?”

神宗端了坛酒和酒杯过去,那老儒生独坐,饮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觉,已然是泪流满面。

在那俗事王朝里面,有一异姓王封地,异姓王是个将军,马上打下的业绩,奈何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时年重文抑武,对此封地更是忌惮打压已久,封地的读书人读书进官犹为不易,朝堂上的消息封地极为闭塞。

读书郎,彼时还是一个寒酸青年,家里父母双亲皆已不在,“阿柒!阿柒!我刚刚在街上摆摊卖画,王爷路过把画买了,这下进京赶考的盘缠总算是凑足了!”他跑到渡口,兴奋地冲着河边浆洗衣服的女子说道。

女子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在身上两侧擦了擦,抬手给读书郎整理衣襟,“瞧给你急的。”

“阿柒,我明天就要走了……”读书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子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舍得看着他。

他抬手擦了下女子眼角,原来女子已经落了泪,“你埋下坛女儿红等我,我答应你,不论是否能考取功名,我都会回来娶你,同你把盏共余生。”

女子破涕为笑,轻声作答:“好,我等你……”

读书郎这一去,就去了七年,方才终于出人头地。

“寒士莫不是娶了公主,当了那陈世美?”拂衣起身往火炉中添了两块炭,缓解这夜里寒凉。

他飞黄腾达之后,便娶了贵人之女为妻,只给那在家乡等他的女子,寄了封信,仅有勿等二字,然后一头扎进了那庙堂纷争,报那知遇之恩,却做了那负心人,最负痴心人。

读书郎的信并没有到女子手中,朝堂碟子盯了女子大半年,女子还在等,想他了,就到渡口边望着来往渡船,久久的望着。

渡口边的树叶黄了又黄,不过良人曾经是站在渡口上等,如今成了躺在树底下,并且会永远等下去,虽死不怨。

京中的读书郎,还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觉都担心喊出女子的名字,给她招了灾祸……

老儒生早已醉倒了,嘴里念叨着:“勿等……勿念……有愧……有……愧……”身形却丝毫不乱,想来是平时克己惯了。

拂衣重新倒了杯酒给他,老儒生一饮而尽,嘴中喃喃:“你找到好人家了吗?”他虚望着门口,望了好久……好久。

“女儿笑,女儿娇,新酒变陈酿,新娘着红装,不见状元郎……”

马莲三钱,石燕两钱,辛夷一钱,忘忧一克,伤心泪一滴,酒为“不归人”。

———————

那黄泉路上,鬼物颇多,善鬼恶鬼富鬼穷鬼饿死鬼,一个儒生走过去自觉的在最后面排起了长队,前方有那婉约女子倏地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镇的住这山河,却守不住你。”

————

杯中月是天上月。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拂衣跨坐在门槛中央,她望着天上的满月,身体后倾作倚靠状,仿佛背后的不是空气而是椅背,酒壶悬浮在空中一侧,她手中拎着的酒杯饮完酒,酒壶便会自动倾斜把杯子重新盛满。

神宗提着新糊的灯笼,挂在了酒馆门上,活的时间久远了,亲力亲为也不失为乐趣。

他走到枇杷树下摘下了几颗枇杷,递给了拂衣道:“清热解火,尝尝看。”

拂衣坐直接了果子啃着道:“今儿的有缘人来了后,就让他在外边讲故事吧,枇杷树下吃食赏景,也是妙事。”

“啪嗒”,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落了个熟透的枇杷。

“滴答滴答”伴随着果落声还有别的声响一同响起。

原来是客人已到。

来客是名男子,身穿着沾染一身鲜血的银白色盔甲,他身材挺拔,面容坚毅,鲜血顺着他的手背流淌而下,滴落在小巷的青石板地上,如红梅般绽放。

只听见他沙哑着嗓音问道:“这里是忘川吗?”

他突然出现在此处,还穿着曾经出征时的盔甲,一时感到有些茫然,莫不是死了后来到黄泉了不成?

拂衣听见他的问话有些惊讶,一时没有回答上来,来此地者对酒馆不说是了如指掌,起码是知道这店的江湖传闻,然后有着极大的执念才会寻到此处,眼前这人,倒像是误入了。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忧之酒,在于忘痛,异曲同工之妙,这儿是个酒馆,名忘忧。”神宗突然开口道:

“此地可以满足你的任何心愿,但是作为交易,需要把你怀里的通灵宝玉留下。”

拂衣看了眼神宗,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起先也没听他提起过什么通灵宝玉,不过她倒也没拆穿他,静等着下文。

银甲男子反问道:“任何心愿?”

拂衣慵懒道:“比如救一个人,杀一个人,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尽握在手的庙堂大权”

她勾起笑:“你只需做一个决定,到底想要实现哪个心愿,只能选一个哦。”

枇杷树下不知何时多了张酒桌、两把椅子,神宗坐在其中一个上面,他倒了杯酒在对面,好像知道这银甲男子会过来坐下。

男子顿了顿,到底是迈步走了过去。

他问:“条件只是一块玉佩?”

神宗笑道:“老板娘爱听故事,把你的故事说给她听,好听了回头办事儿,自然尽心。”

他接着道:“不过故事讲完,出了这里,你就会忘记相关的一切,包括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拂衣看见那男子饮了面前的酒,大概是准备说故事了,大感兴趣,她左腿弯起,曲臂垫着膝盖支着下巴,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男子没有开口,他对此地还有些存疑,怀疑是否真是那名俊逸男子口中所说的,那般神通广大,他也还有些迟疑,要不要付出遗忘前生的代价。

神宗抬手指着酒馆门边点了点,银甲男子顺着望去便看见副对联。

我自有神头神脑,你不必鬼心鬼肠。横批:有求必应。

男子瞧之一笑,开口笑,开口道:“我叫沈嘉青。”

贞化元年春,将军沈威的嫡长子诞生,其出生时正好天光大亮,紫气东来,并且一出生,手中就紧握着一把金麒麟。

麒麟出没,必有祥瑞。

沈威一高兴,便下令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席。

沈威手下的亲兵闹着要见大公子,他便抱了孩子在一处院落给他们瞧。

贴身的侍从郑毅笑着问道:“将军!大公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沈威抱着孩子朗声笑道:“吾儿是嘉字辈,单字珩,沈嘉珩,意思是稀少而珍贵。”

郑毅起哄道:“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博学多才了?这名字寓意这么好,不像将军能想的出来得,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的副官近兵们跟着道:“对啊将军,怎么取得?”

平日里行军打仗同吃同住的,虽然不是同级,但都是那放心交付后背的交情,最爱相互打趣。

沈威把孩子递给了奶娘后笑骂:“他娘的,敢开老子玩笑,一帮兔崽子皮痒了是吧?”

郑毅连忙告饶道:“别啊!将军,我们这不也是好奇嘛。”

沈威轻轻晃着脑袋,得意洋洋道:“今日本将军心情好,就不同你们这帮兔崽子计较了,这名字可是我求了首铺给取的,能不好吗?”

“嘘”一阵喝彩声在庭院里响起。

“嘿,赶紧的,吃席去了,别搁这杵着烦人。”沈威抬脚踹了下离自己最近的郑毅,说完就手背后往宴会厅处走去。

后面的几个副官指挥军师,你推搡我,我杵下你,跟着去讨酒喝。

将军府刚开席不久,府中上下都在为沈嘉珩的诞生庆祝,庆祝声仿佛要掀飞了屋顶,一个偏僻的院落内响起一声惨叫,却被淹没在了祝福声中。

沈威的妾室徐婉君产下一子,也就比沈嘉珩晚了两个时辰。

徐婉君的贴身丫鬟绿蕊掀帘走了进来。

“姨娘,府里的下人狗眼看人低,根本就不去给将军传话,将军若是知道姨娘生了公子,铁定会过来看望姨娘。”

“他不会来的。”徐婉君生的婉约,气质却清冷出尘,“也没必要来。”

绿蕊道:“那小少爷的名字可怎么办,一直见不到将军,姨娘可要先给小少爷先起个乳名唤着?”

徐婉君闻言侧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的,她扯了扯嘴角,周身的气场倒是柔和了些,但也不似平常的女子生子后那般的欣喜若狂。

“便唤做沈嘉青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阵强风吹掉了香樟树的叶子,沈嘉青出生的同一时辰,京中另一条街上的言官府,御史大夫梁博的小女儿衔玉出生,玉佩晶莹剔透,光彩溢目。

梁博一生为人正直刻板,见此情景倒也忍不住抱住哄了两声,取名“梁子衿”,还命人编了金线绳把玉佩挂在了梁子衿的脖子上,毕竟是得天独厚得来的女儿,较之长女,对梁子衿的教导更为严苛,此为后话。

沈威大摆宴席之后,京中便都得知了其子生下来便手握着金麒麟,梁子衿衔玉而生的事情自也是传了出去,京中百姓朝中大臣一时津津乐道,极爱议论此事来下饭。

一来二去,众人都觉得这两个同日里出生的孩子,是天赐的“金玉良缘”。

镇山河二

“娘亲!”一个小肉团子大喊着跑了过来,他推开了院长的木门,因为用力过猛有些吱呀作响,院子里种了很多药材,肉团子垫着脚尖侧着身子往屋内走,唯恐把药苗给踩坏了。

“阿青,做什么又这么急的。”

肉团子正是沈嘉青,时年八岁,他刚刚从外面跑进来流了一脑门的汗,徐婉君抬手拿着手帕给他轻轻擦拭,沈嘉青一动不动的任着她捯饬,抬着一张肉圆脸在那傻笑道:

“娘亲,父亲说过些日子去庄子上避暑,咱府上于隔壁街的言官梁大人有姻亲,到时也会邀请他们府上的公子小姐们,肯定会很热闹。”

说到这沈嘉青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亲,到时候我能一起去玩吗?”

徐婉君并不受宠,她本来是南蜀边远城池中,一个药房大夫的女儿,学了不少药理,南蜀民风开化,女子可随意抛头露面,她便每日里在医馆给他爹打下手,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当时南蜀和西楚征战数年僵持不下,沈威潜入南蜀想偷袭敌方将领,不料走漏风声遭到围剿,南蜀的将军下令搜查边境上沈威的下落,他重伤无奈之下只好向南蜀城内逃亡。

重伤之下的他被亲从带到了城中的百草药房,也就是徐婉君家中开的药房,病人上门看病,大夫医者仁心,哪曾想招了灭门的祸端,南蜀追查着沈威的下落,以通敌的罪名抄了徐婉君的家,沈威被医治的时候,对徐婉君一见钟情,之后便是老生常谈的戏码,强带着她一路逃亡回到西楚。

沈威有有正室,徐婉君是敌国之人,又只是一介平民,只能纳了妾室,纵然她百般不愿,两国之间出了这座有血海深仇的府邸外,早已没了她的归处。

“院子里的树底下盛不下你乘凉?还是水井中的瓜果不够你解暑?”

徐婉君回过神,沈嘉青脸上的汗珠早已擦了干净,她放下手道。

树上的知了们在知了知了的吵架,太阳在西边落下,明明已经是傍晚时分,暑气却依旧逼人,沈嘉青平日里皮实归皮实,但就怕他娘亲冷脸,一着急又出了一脑门汗,他悄悄抬着眼冲着他娘身后的绿蕊使眼色。

绿蕊瞧见沈嘉青挤眉弄眼的,轻笑出声,她挥着团扇给徐婉君扇着风,开口劝道:“姨娘莫恼,少爷还小,难免玩心重些,何况将军本就不重视少爷,若是再不去他那里多混下眼熟,那些狗奴才们,怕是真要爬到我们这百草阁的头上。”

徐婉君被沈威强迫,中间又隔着血海深仇,自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时间久了,沈威也来了脾气,她不去求他,他就不踏入他的院子,府中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最多不会短了院儿里的吃穿用度,多了却是没有的。

沈嘉青凑近了给徐婉君锤腿,小肉手锤的不轻不重的,他倒是他倒是常做此事,徐婉君瞧着,倒是有些失笑。

徐婉君她性格清冷,沈威倒是个霸道不讲理的人,可做到朝中第一将,就绝不是个没心眼的人,偏生沈嘉青就没心没肺的,除了成天想着玩闹闯祸外,功课武艺都没有半点长进。

想到此处徐婉君就有些怄气,沈嘉青瞧着偷偷伸胳膊抹了下额头的汗,他娘希望他青出于蓝,可他压根就不发蓝啊,徐婉君见他出神,冷着脸开口问道:

“今日的功课完成的怎么样?”

该来的躲不掉,“回,回娘亲话,夫子夸我进步神速。”

徐婉君皱着眉道:“去井边举着西瓜站着去,举过头顶。”

打下一说谎话就结巴,文不成武不就,舌也不能灿莲花,唉,伴随着徐婉君的叹息天彻底黑了下来,明月升起挂在了空中。

次日,夫子讲完课还未下堂,沈威破天荒出现在了学塾,原来是亲自同夫子告假要带着沈家子弟去避暑游玩。

沈嘉青看着一群人围着沈威报名,他搓着小肉手指想着,此次若是去了,倒可以警示下下人,他也是府里的主子,介时可以给母亲那里要点冰块消暑。

沈嘉青其实极为聪慧,他知道若是在在深府里边活下去就得藏拙,毕竟他不巧和大夫人的宝贝儿子出生在同一天,按照夫人说法就是分走了气运,对沈威他更没有多少感情了,唯一在意的母亲也因为他是仇人的孩子,并不如何喜他。

不过沈嘉青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他小跑到沈威旁边,先冲着沈嘉珩甜甜的笑道:“大哥!”

沈嘉珩自小被给予厚望,沈威更是对他的培养不遗余力,府中也都默认了将军府将来是要被他继承,所以沈嘉青每日里都会在沈嘉珩面前刷存在,狗腿有汤喝不是。

沈嘉珩点头了下应声道:“阿青,你也想去山庄吗?”

“嗯嗯!”沈嘉青使劲点了点头道:“我还没出过府呢。”

他抬眼看了眼沈威,有些怯懦道:“父亲,我可以随大哥他们一起去吗?”

周围的沈府子弟看着沈嘉青,有看好戏的,有不屑一顾的,有面露厌恶想着这这种肥猪谁要和他一起玩的。

就连沈威瞧着沈嘉青的身材都有些皱眉,他和徐婉君都是面容俊俏之人,二人生下的孩子,怎么如此德行。

沈嘉珩在一边两手作揖弯腰劝道:“父亲,让阿青一同去吧,阿青毕竟也是沈氏子弟。”

“我倒不知我竟然还算是沈氏子弟?”沈嘉青心中腹诽,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沈威道:“也好,便一起去吧。”

沈嘉青连忙作揖,兴奋状:“多谢父亲大人!”

某天晚上神宗加完班回家,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刚走近就听见拂衣在里面中气十足的喊着:

“猴子你他xxx的是演员吧?”

“撤退撤退!”

“孙尚香你行不行?”

“xxxxxxxxxxxxxx”

拂衣最近痴迷于神者荣耀,天天打的废寝忘食的,神宗单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她肯定又没吃晚饭,就去厨房给她煮了份甜粥。

拂衣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却气若游丝,“神宗,你回来了”

神宗抬脚踹了下拂衣的小腿说:“赶紧起来把粥喝了。”

拂衣方才游戏输了正沮丧着的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再吃东西肯定会长胖,她翻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说:“不吃不吃,我气都气饱了。”

“你今晚不是得给买家发货吗?累一晚上了你确定不饿?”

神宗现在成为了大学生,他趁着暑假时间不算短,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实习,拂衣则是开了个淘宝店,卖自己酿的酒。

“咕~”

刚说完拂衣肚子就响了起来。

“快起来,少吃点。”

神宗好笑的说,本来这么晚吃东西也不好,但是拂衣昼夜颠倒,晚饭不吃早饭也不吃,怕她把她的胃给饿坏了。

拂衣盘腿坐着,喝着粥问神宗:“明天情人节,你们公司放假吗?”

“放。”神宗抬胳膊擦掉了拂衣嘴角的米粒。

拂衣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说:“哦,放啊。”

神宗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接过了空碗说:“你先睡吧,我去把碗洗了。”

他转身就笑着出去了,留着拂衣在后面脑袋埋枕头里土拨鼠尖叫。

第二天拂衣照常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收回搂着神宗的手,揉着眼睛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熟,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逛街。”

拂衣笑着问:“情人节约会吗?”

神宗说:“情人节约会。”

二人吃完饭出门后神宗带着拂衣去看了电影,玩了游乐场,时间差不多快五点半的时候,他们二人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民政局?”拂衣问。

神宗笑着拍了拍拂衣的手背,一起走了进去,虽然今天是情人节,来登记结婚的人多,但是这会民政局马上下班了,所以登记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登记处的一个胖阿姨笑着对神宗说:“办理结婚证的吗?”

神宗说:“嗯,我之前预约过,现在可以办吗?”

看见好看的人难免想给点特权,哪怕要下班了胖阿姨也是笑眯眯的说:“可以可以,不过你女朋友呢,在外面吗?让她进来吧。”

“她来了,和我站在一起呢。”

“小伙子还挺爱开玩笑。”阿姨笑着摆了摆手。

神宗指了指身旁说:“她就在这呢。”

按照拂衣的脾气,此时早就炸毛搂着他宣示主权了,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登记处胖阿姨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神宗扭过头看着本来应该被人牵着的衣角处,却是空无一人。

“我都忘了,你早就形魂俱灭,不存在了”某天晚上神宗加完班回家,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刚走近就听见拂衣在里面中气十足的喊着:

“猴子你他xxx的是演员吧?”

“撤退撤退!”

“孙尚香你行不行?”

“xxxxxxxxxxxxxx”

拂衣最近痴迷于神者荣耀,天天打的废寝忘食的,神宗单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她肯定又没吃晚饭,就去厨房给她煮了份甜粥。

拂衣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却气若游丝,“神宗,你回来了”

神宗抬脚踹了下拂衣的小腿说:“赶紧起来把粥喝了。”

拂衣方才游戏输了正沮丧着的而且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再吃东西肯定会长胖,她翻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说:“不吃不吃,我气都气饱了。”

“你今晚不是得给买家发货吗?累一晚上了你确定不饿?”

神宗现在成为了大学生,他趁着暑假时间不算短,找了份编辑的工作实习,拂衣则是开了个淘宝店,卖自己酿的酒。

“咕~”

刚说完拂衣肚子就响了起来。

“快起来,少吃点。”

神宗好笑的说,本来这么晚吃东西也不好,但是拂衣昼夜颠倒,晚饭不吃早饭也不吃,怕她把她的胃给饿坏了。

拂衣盘腿坐着,喝着粥问神宗:“明天情人节,你们公司放假吗?”

“放。”神宗抬胳膊擦掉了拂衣嘴角的米粒。

拂衣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说:“哦,放啊。”

神宗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接过了空碗说:“你先睡吧,我去把碗洗了。”

他转身就笑着出去了,留着拂衣在后面脑袋埋枕头里土拨鼠尖叫。

第二天拂衣照常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收回搂着神宗的手,揉着眼睛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熟,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出去逛街。”

拂衣笑着问:“情人节约会吗?”

神宗说:“情人节约会。”

二人吃完饭出门后神宗带着拂衣去看了电影,玩了游乐场,时间差不多快五点半的时候,他们二人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民政局?”拂衣问。

神宗笑着拍了拍拂衣的手背,一起走了进去,虽然今天是情人节,来登记结婚的人多,但是这会民政局马上下班了,所以登记处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登记处的一个胖阿姨笑着对神宗说:“办理结婚证的吗?”

神宗说:“嗯,我之前预约过,现在可以办吗?”

看见好看的人难免想给点特权,哪怕要下班了胖阿姨也是笑眯眯的说:“可以可以,不过你女朋友呢,在外面吗?让她进来吧。”

“她来了,和我站在一起呢。”

“小伙子还挺爱开玩笑。”阿姨笑着摆了摆手。

神宗指了指身旁说:“她就在这呢。”

按照拂衣的脾气,此时早就炸毛搂着他宣示主权了,此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登记处胖阿姨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神宗扭过头看着本来应该被人牵着的衣角处,却是空无一人。

“我都忘了,你早就形魂俱灭,不存在了”

山中岁月容易过,庄子里的日子到底还是比在府里时过的自在。

梁子衿喜欢独来独往,沈嘉青也没人乐意和他一起,二人常常结伴上树抓鸟,下水捕鱼,当然,是沈嘉青抓,她倒是想疯玩,但她每日里都穿着的精致罗裙若是扯坏了,回去丫鬟肯定会告诉梁博。

“阿青?”

沈嘉珩迈步走进了沈嘉青的房间,他问道:“这屋里怎么跟蒸笼似的,也不让下人多置点冰。”

沈嘉青刚从外面疯跑回来,原本还瘫在床上喘着粗气,听见声音赶紧爬了起来,说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同梁鸿煊打算明日带着大家上山游玩,来同你说一声,你可要一同前去?”

梁鸿煊是梁家的独子,梁家人丁并不如何兴旺,梁博虽然也有几房妾室,但是底下却只有一子两女,长子长女皆为正室所出,不过小女梁子衿虽然是妾室所出,但是她出生之时天带祥瑞,口中含玉,所以便打小养在了梁夫人底下。

因为天赐的金玉良缘,所以近几年沈威和梁博二人有意让梁嘉珩和梁子衿定亲,特意组织了此处避暑,让二人相处试试。

沈嘉青试探的问了问:“梁家的姐姐们也会去吗?”

沈嘉珩道:“自是一同前去。”

沈嘉青点头道:“那我也去,大哥可别忘了叫我。”

“知道了。”

沈嘉珩走后不久,就有下人送来了一大盆冰,其实大哥对他还不错,虽然起先他没少狗腿的讨好下功夫,沈夫人疑心重,对他母子很是防备苛刻,大哥也没少帮他。

次日清晨,用完了早膳一群人便整装待发,山中多树林,倒是没有那么炎热了,一行人说笑着前进,沈嘉青跟在沈嘉珩的后面笑眯眯的也没有搭话。

几名女子脚程慢,走在后面说着悄悄话,沈家的五女笑着打趣梁子衿道:“诶,沈大公子玉树临风,和我们子衿的样貌倒是般配。”

梁子衿道:“姐姐可莫要开我和沈公子的玩笑。”

“兴许过段日子呀,可就不是玩笑了。”

“就是,谁不知道你二人可是胎中带来的金玉良缘。”

“不过这二公子倒真是不显眼,听说还是和大公子同日里出生,只不过晚了几个时辰。”

“是吗”

“诶,淮城,你走那么大后面干嘛,快点来。”

“”

“”

男女两拨人其实相隔的并不远,后面女子议论的声音支离破碎的,前面倒也能听出个大概,梁鸿煊胳膊肘撞了下沈嘉珩,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梁子衿已经是初窥惊人之姿,不过他们的年纪还小,还没到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年纪。

沈嘉青听着那些对他的议论倒没有反应,他对这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说两句也掉不了二两肉,不过子衿说自己胖着不好看,等回去了要不要减下肥?

众人玩的兴奋,很快便四下散开了,中午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梁子衿不见了。

“你们几个去林子里面寻找,阿大你先带各府的小姐们回庄子,然后再抽调些人手过来。”沈嘉珩不亏是得了沈威悉心教导的,关键时刻没有自乱阵脚。

“梁子衿——!”

“子衿——!”

“梁子衿——”

几个公子哥们自告奋勇留了下来,和下人一起找人,小姐们已经被送了回去,以免再发生意外。

梁府和沈府的小姐、表小姐们在庄子上等着消息,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回来。

不过模样着实狼狈,梁子衿踩到了猎人的陷阱洞掉了进去,扭伤了腿,还好庄子里备着大夫。

梁子衿靠着床帏喝床帏喝完药,笑道:“我没事了,劳烦姐妹们担忧。”

有一个爽朗的女子开口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人没事就好。”

说话的是淮城,她是沈嘉珩的表妹,她是淮南将军的遗孤,沈威和淮南即是亲人又是战友,便收养了淮城在沈府居住,淮南夫人生下淮城时恰好淮城沦陷,起了淮城这个名字,便让亲兵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淮城逃了出去,然后夫妇二人战死在了城墙上。

那年三月,战火连天,淮夫人一生巾帼不让须眉,性格也像汉子般大大咧咧,却破天荒的带了女子柔情,她抱着刚生下来的女儿,旁边亲兵问孩子叫什么时,有人闯了进来。

浑身鲜血哽咽凄厉的喊道:“夫人!,将军战死,淮城——沦陷了!”

她听完最后抱了抱自己的孩子道:“就叫淮城吧。”

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亲兵,起身穿上盔甲头也不回的赶赴了战场。

自那以后,淮城被交付给沈家教养,和沈嘉珩沈嘉青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平日沈嘉珩对她也是颇为照顾。

“对了子衿,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先前打趣梁子衿和沈嘉珩是金玉良缘的女子问道,她是梁子衿的表姐,先前在梁府做客,此次避暑便一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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