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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方紫安笑得花枝乱颤,捂住肚子竟有些胃痛。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脸苦恼,头发搔得像鸡窝,活似做错事等着爸爸妈妈责罚的小男孩,谁能想到,这个无助摇着双腿的人,是那个以残酷出名,远在八千里之外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街冥王狄昊天!

“喂,你笑够了没有?”狄昊天不满地瞪着她。

“唔够了,不,再等等,我还要笑笑”方紫安又开始前俯后仰的大笑。

“快说!到底该怎么办?”狄昊天显然等得不耐烦了。

“我好困喔,脑子暂时不灵光。”她的确累,才下飞机就被大哥逼着听故事,听完故事后还要帮着出主意,本想坐在她那间对着枫树的浴室里好好泡个热水澡的,可现在唉!

怪了,大哥不是一向智谋过人,妙计不断的吗?从前黑街出了再大的乱子,也由他一人当关,怎么遇到这种“小事”他就思维枯竭?

“赶快想!”狄昊天暴怒,再不想她就要醒来了!

“天哥,不是小妹不帮你,”方紫安打了个呵欠“只是,你这次做得太不上道,简直有失冥王风范!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女生,被你糟蹋了一夜,不给点好处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出主意赶人家走?啧啧啧,你叫我的脑子怎么灵光得起来?本人一没有虐待倾向;二不是电视台编苦情戏的;三”

“你给我闭嘴!”

可怜的男人,一为情所困连脾气都变了!从前即使被国际刑警围剿,也照例穿着酷酷的黑衣,从黑衣上露出慵懒的俊笑,没想到现在才三两句话不合他意,就如同睡眠不足的禽兽!可怜啊!

“那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一摊手,方紫安表示自己没辙。

“扮我的马子。”他天外飞来惊人之语。

“哈哈哈!”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逸出口“你以为她会信?在南美的时候,她就知道我是阿平的马子了。”

“她那时候确实吃过醋。”他对自己愚蠢的计划还满有信心。

“我说天哥啊,”方紫安实在不愿再跟这个失去智慧的男人辩论“你为什么非要赶她走呢?有个伴多好!一起吃吃饭、上上床,总比我独守空闺好吧?”

“我昨晚只是”昨晚实在受不住诱惑,一时有欠考虑“何律师打了电话来,说这次的案子胜算不大,看来我不得不离开这里,避一避了”

“带她一起走!”

“不可能!”他怎么舍得她跟自己四处飘泊、居无定所!

“为什么不可能?”房门砰然震开,怒气冲天的佳人叉着腰出现在门口里,鞋子飞掉一只。

这下有好戏看喽,方紫安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拿个抱枕靠着准备仔细观赏。

“狄昊天,你居然敢跑!”林伊慕瞪着那个抛弃她的负心汉,脱口大骂“你居然敢趁我睡得没知觉,跑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无影无踪,他不是在这里,还被你逮到了吗?”方紫安懒懒的插话。

“但是他跑了!呜别的男人吃完饭不洗碗,好歹也收拾桌子,他既不洗碗又不收桌子,还想赖掉欠我的一千万!”她刚刚醒转时,本想侧过头索一个清晨甜吻,不料却发现人去楼空,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

“他欠了你一千万?”方紫安拍案而起“真毒,找他要!”

狄昊天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女人,皱眉提醒他那个临时叛变的同谋。

但同谋丝毫不受威胁,仍然与敌方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他他他欺负我!”好不容易得到肯听她诉苦的知心人,哪里肯放过“当初,他硬把人家掳来,在大街上强吻人家,在生病时轻薄人家,扮成清洁工扰乱人家的订婚典礼,害人家无家可归,还趁人家酒醉时呜人家没脸活了!没想到事到临头,他居然天良丧尽、不知羞耻、始乱终弃!紫安姊,我该怎么办?”

紫安姊?什么时候那么熟络了?

“过份!”方紫安义愤填膺“这种薄情寡幸的男人,把他甩了!”

“可是他有时候又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让人家好迷茫。”林伊慕咬着指头,满眼困惑。

“什么变态行为?说来听听!”方紫安张大八卦的耳朵。

“他为什么要把一颗古董珍珠放在菜里,让人家撬到?”衣领翻翻,露出珍珠光泽“他又为什么要把一堆红红叶子放在盒子里,让人家打开?”摸摸口袋,展示罪证。

咳,咳狄昊天差点呛到。她,居然察觉了?

方紫安如同法官,亲自检察了两项证物,点点头“的确是怪事!慕儿,还有更怪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吧?”

慕儿?叫得更肉麻!

“什么?”她睁大眼睛,一脸好奇。

“他,”方紫安指指在旁边发呆的狄昊天“刚刚亲口提出要我扮他的马子!”

老天爷!狄昊天手足无措,差点冲上去封住证人的口。

然而晚了一步,证人已经滔滔不绝。

“为什么?他不是有马子了吗?”他的马子不是她吗?

“因为他想跑路,跑到国外去,可是又不想带你,所以叫我扮成他的马子先气疯你再说。”

“啊!”林伊慕吃惊地捂住口“这种谎话不太可信,在南美的时候我不是已经知道你跟他没那腿了吗?”

“就是!”方紫安耸耸肩“我也说过这个办法行不通,可他就是不信。”顺带无奈地看了看这蹩脚计划的导演。

“而且,”林伊慕继续分析“这种烂招电视上、上都用残了,啧啧啧,还要用呀,没创意!难怪别人说男人都是没想像力的动物!帮我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点子!”

“估计他已经江郎才尽了。”方紫安摇头叹气。

“你们两个唱戏唱够了吧!”狄昊天终于忍无可忍,长臂向门口一挥“方紫安,你给我滚出去!”

“兔死狗烹!绝对是想兔死狗烹!”方紫安一边缓缓移动脚步,一边哀怨的说“粉残忍的做法!”

抱枕扔掉,发出银铃般轻笑,然后房门关上,留下两人。

剩下的两人,深邃的眼对着晶莹的眸子,对了半晌没有对答。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狄昊天终于抗拒不了伊人笑意温存的表情,轻轻将她一揽,纳入怀中。

“唔”林伊慕把头埋在宽大的胸间,湿润的唇摩擦着他的肌肤“坏蛋,你欠我一个早安吻。”

他微微掀起嘴角,抬起那尖尖粉红下巴,先是浅浅密密地啄着,而后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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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从狄昊天房里出来的林伊慕,笑颜如花般绽放,手里拿着一件新得到的礼物。

“看看这是什么!哈哈!”银色的亮光一闪,闪得方紫安头晕目眩。

“这是”

“我说这是贝朗宁手枪,就是电影里女间谍常用的那种,”林伊慕挥舞着她的礼物,乐不可支“可是昊天说不是,他说是改进后的新款,专为女人设计的,造型精巧、穿透力大、后作力小,如果是近距离,敌人保证一枪开花。”

想着刚刚他“爱”过她后,将一面墙旋开,领她参观了他的小武器库,她就开心不已,就像他向自己敞开了心中的秘密,或者带自己去见了他的家长那么开心。

“我还是不太明白。”方紫安摇摇头。

“还不明白?这种手枪的机关在这里,它可以”

“不不不,”方紫安按住这个乐昏头的人“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昊天干么要送你这个?”

“表示他重视我呀。”跟重视他的枪一样。

“他当时说了什么?”方紫安表情严肃。

“唔”侧着脑袋猛想,当时只顾抱他吻他、冲着他欢呼,哪里记得那么多“他说不可能时时照顾到我,要我处处小心,这个就是给我防身的。”

“果然没错!”方紫安同情地拍拍她的肩“你这个傻瓜上当了!”

“啊?”

“他还是想偷甩了你,所以才会送枪给你防身,否则有他在,哪里要你备什么枪呀!”

“他居然敢贼心不死!”恍然大悟后,她一蹦而起。

“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算是安慰吧“听说狄家的男人会把这种银色的手枪送给自己最爱的女人,昊天的妈妈也有一支喔!后来这种习惯流传至整条黑街,兄弟们都纷纷模仿”

“那有什么用,他又不是他爸爸,哼,老想赶我”她吸着鼻子,快要哭了。

“放心,有我在,他赶不走你,”方紫安笑容一向得意“喂,我知道他上船的时间,到时悄悄通知你,你到码头拦他不就行了!”

“好主意!”林伊慕刚一兴奋,马上又黯然“可是他不是怀疑你了吗?哪里会告诉你正确时间!而且他好像能料到我们的诡计,说不定会乱编一个时间哄你。”

“放心,我从小苞他一起长大,最知道他说谎的规律,如果他说是二十四号的十二点上船,那一定是二十三号的十二点,这家伙总是提前整整一天,也不变变,真是笨到家了!”

于是两个女人重新打起精神商量计划,排练演习一整夜也不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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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不是可以开船了?”

这个晚上很黑,连月亮都看不见,不仅黑而且静,平时咆哮的大海,忽然变得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无声无息,断了呼吸,让看惯了它任性的人们感到害怕。

狄昊天望着远岸,似在沉思。

刚才离开她时,他坐在她的床边,迷恋她的睡容,依依不舍,放了安眠药的红茶让她睡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害他从她蝶翼般的眼睫毛直吻到鲜葱般的指尖。

这个大吵大闹的小孩,终于安静了他想到她的调皮相就忍俊不住,微笑过后面对分离,又引他蹙起浓眉。

一旁的王永荣打量着大哥忽阴忽晴的表情,不敢出声。

忽然风起时,岸上出现了一个白点,若隐若现。

“那是什么?”狄昊天显然发现了。

“唔看不清楚,大哥,别管它了,我们快开船吧。”王永荣小心翼翼提醒。

那是一个人吗?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人吗?

难道她已醒来,觉察了他的逃离,追来了?

狄昊天竟感到一阵惊喜——想不明白,明明是要千方百计地避开她,怎么这样的猜测竟让他如此欣然若狂?

“大哥,大哥,你去哪里?”王永荣大声疾呼,本应该开船了,大哥却往岸上跑,真是怪事!

狄昊天没有听到手下的阻止,他向那个白点的方向奔过去。

若真是她,他该怎么办?再把她赶回去?还是带她一起走?

他没有细想,只是以飞速像在跟厉风赛跑般跑到目的地,挥汗如雨中,他的步子停了,心中顿时升起强烈的失落——不,那不不,那不是她。

那只是一片白色的山花,被风吹着,在岩石上翻滚,远远看去,极似一个移动的人。

他呆呆地看着那丛摇摇摆摆的花,指尖触一触粉瓣,就当是轻抚她吧。

没有了他。她也能过得很好的,像这山花,即使面对疾风,也一样狂野妖娆。她一定能的。

默默地回转舱头,吩咐开船。

黎明时分,船已到达公海,枫旋街远远被抛在身后,早已不见。

破晓的云霞姹紫嫣红,被万丈光芒撕成缕缕的亮缎,奇妙无比。

狄昊天一夜未眠,支立船头,像在欣赏景色,又像什么也没看到。

“大哥!大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王永荣又慌慌张张地来了,他总是这样大惊小敝“船舱里发发现有奸细!”

奸细?狄昊天扬扬眉。

“我们已经把他抓住了!看样子他在船舱里躲了一夜。”王永荣低下头,等待责罚,毕竟一夜够长了——发生什么事都够了。

话音刚落,已有彪形大汉拎着那个“奸细”的衣领,一把甩到船板上“咚”一声,那个小奸细摔得如同乌龟四脚朝天,看身形他像个发育未成熟的小男生,手脚缩在长长的牛仔装里,头上扣着个遮脸的大帽子。

“说!是谁派你来的?”王永荣踢了他一脚。

“唉哟,唉哟,好痛!”小男生居然敢喊冤。

“你再叫!再叫就踢死你!”王永荣对付落网的敌人时最威风。

“狄昊天——”小男生哭起来,居然向敌方首领求救“你的手下欺负我!”

“你敢直呼大哥的名字!”王永荣愈听愈气,这小子一副娘娘腔,像个女人等等,女人?!

他还没想明白,只见大哥满脸惊喜“啊”的一声,冲到小男孩面前,猛然揭开他的大帽子。

“狄昊天,我的腿紫了啦!”小男孩搂住狄昊天的脖子撒娇。

一旁的王永荣眼珠子都快蹦出,老天爷!这不是林伊慕那个小婊子吗?她什么时候藏到船舱里来了?

“你活该!”狄昊天严肃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这个骗子!居然又想迷昏我,自己逃跑!”示威的拳头捶打着巨人般的胸,尽管毫无份量,但充份地表现出受害人的不满“大骗子!大骗子!”

拳头被大掌骤然握住,狂热的吻封住无限的指责,惊得围观者目瞪口呆。

“唔”先被踢肿了腿,现在又被吻肿了嘴唇的林伊慕,双颊通红,照旧抗议“哼,大骗子,每次都用这招不让人家说话,我不管!这次一定要当众讲清楚!”

“讲什么?”狄昊天笑着装傻。

“你干么言而无信,说好带人家走,临时又不带?”

“我说过要带你走吗?什么时候?”他摊手扮无辜。

“你”林伊慕本想愤怒,但想起方紫安的嘱咐,遂沉下气“你不承认也可以,反正你现在跑不掉了,难道你舍得把我扔进公海里去?”

“不,我不把你扔进海里。”狄昊天按按正欲大呼胜利的人儿,还有后话“我打算等一会儿找个地方,把你扔到岸上去!”

“你休想!我受伤了!”她捂着一瘸一拐的腿,满脸可怜。

“我舱里有跌打药,很有效。”他不为所骗。

“你你”一时语塞,花招又生“我怀孕了!”

狄昊天差点笑得跌倒“喂,小姐,你有没有常识?才几天就怀孕了?人工受孕也没那么快!要不要我撕张试孕纸让你看清楚?”

“反正我不走!我不走!”林伊慕顿时脚也不瘸了,像麻雀那样直跳“我饿了!我困了!要吃饭!要睡觉!”

狄昊天叹了一口气,抱起这个赖皮鬼,直抱到船舱的床上。

“你去哪里?”看他想转身离开,她连忙搂住他的腰。

“去弄饭给你吃,不是说饿了吗?”

“我不吃,”赖皮鬼贴上他的胸“狄昊天,其实我不太困,也不太饿,我只是想你。”

厚胸猛然一震。

他也是,仅仅分离几个小时而已,他就想她了。

“昨天晚上,我从门缝里偷看你,”她坦白“我看见你跑到岸上去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来了?”

搂着她的手紧了紧,算是回答。

“嘻,我就知道。”她满意地蝶吻他的下巴“后来,你站在船头吹风,傻呆呆的,是不是在想我?”

抚着她长发的手,温暖有力,用意明显。

“那”她直入主题“你是不是再也不赶我了?”

沉默良久,然后一声“嗯”清清楚楚地传来。

“狄昊天!狄昊天!”林伊慕蹦着床上的海棉垫子,惊喜的大喊大叫。

接下来的日子狄昊天白天会抱她去看蓝海中跳跃的豚;夜里会裹着她抵挡阴恻恻的寒风。

爱情所能带来的一切,她都拥有了。

但林伊慕发现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因为她还想要更多

计划其实只实施了一半而已。

这天他们路过一个小岛,白色的沙滩上立着一座教堂,晴天的风把楼顶的钟吹得当当作响,一群鸽子如漫天的散花扬起来飞出去,落在海边。

“好想上去走走喔。”林伊慕蹬蹬被船困得发麻的脚,语气幽幽。

狄昊天一笑,吩咐手下靠岸,他知道这些日子她闷坏了,不过,他倒不闷。

两人牵着手,往晃荡的钟声走去。王永荣带领几名精明的手下,跟在后面,离得挺远。

“昊天,你以前去过教堂吗?”林伊慕忽然问。

教堂?呵,似乎是个很遥远的名词,虽然黑街上也有建教堂,但那是为性格忧郁、疑神疑鬼的人设的,让他们求个心安,他从不去,只觉得一切都是宿命,再虔诚的祷告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未来。

“我觉得人一辈子总要去一次教堂。”她在耳边含羞的说。

“为什么?”这倒是奇谈怪论“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她神秘地一眨眼,笑意闪烁。

教堂的拱门上有花,是粉色的玫瑰,一条红地毯远远地延伸出来,直伸到他们的脚下,但四周仍是静悄悄的。

“我们好像不该这个时候来,”狄昊天隐隐感到不对劲“可能明天有人要结婚,他们正在布置。”

“那就更要进去看看,这样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仍拉着他的手往里头走。

结婚?狄昊天苦笑,她难道真不知道黑街上的男人是不结婚的吗?

忽然四周不再安静,风琴声骤然响起,奏的竟是婚礼进行曲!

“一定是准新人在排练!”林伊慕止住想要后退的狄昊天“我们正好参观。”

“不太方便吧?”狄昊天对别人的隐私向来退避三舍。

“啊,你们终于来了!”一个洋神父操着英文,盛装打扮的向他们走过来,露出恭喜的笑容。

狄昊天回头望了望,身后没人,那这老外在跟谁讲话?

“可以开始了吗?你的伴娘已经等很久了,小姐。”神父对着他们俩说话。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他刚想回答,却见她大力点头“可以了神父,现在就开始吧,我的伴娘她人呢?”

“找我?”一袭粉纱拖着,从侧门现身,方紫安又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张口就埋怨“唉,你们总算来了,神父老嚷着要回家吃饭,我威胁了好多次人家才肯留下的。”

“花呢?花呢?我的花球呢?”林伊慕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左搜西瞧,从方紫安身后摸出一个新娘的花球。

“等一下记得把它抛给我喔!”方紫安叮嘱。

“这里就你一个女宾客,不抛给你抛给谁?”林伊慕把玩花球,笑盈盈。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咦,不对,好像还差一个伴郎!”神父指出缺漏。

“伴郎?那还不容易!”方紫安向站在门口发呆的王永荣一伙人招招手“喂,你们过来一个,当伴郎!”她转向神父一摊手“看,问题解决了,开始吧,早点完事早点放你回家吃饭。”

“好好。”神父像个老实的仆人,马上摊开读本朗声念道:“狄昊天先生,你愿意娶林伊慕小姐为妻,永远尊敬她、爱护她”

“等一下!”狄昊天怒喝“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很简单呀,今天你结婚!”方紫安回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当伴娘呀。”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路过这个小岛?”还安排了教堂!

“唔这个嘛安排行程的阿莫跟我们家阿平感情不错,他对我这个大嫂也很尊敬,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旁的林伊慕嘿嘿贼笑。

“你”看看自己恶搞的“未婚妻”又看看她的同谋“你们谁出的主意?”

没有回答,只有怪笑。

“好,不肯说是吧?”他愤然转身,长手一挥“阿荣,我们走!”

所有的人没料到他还有这招,竟丢下如花美眷,大踏步地往回走,像一头被冒犯的公狮。

“狄昊天,你敢走!”被羞辱的新娘厉声喝斥,从裤腰掏出一把银闪闪的东西,抵住自己太阳穴“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扣扳机!”

所有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谁也不信她真会开枪,这年头,没有哪个新娘会因为新郎跑掉就开枪自杀,最多追上那个负心汉把他猛k一顿,大骂两声就已算很了不起了,眼前的新娘她也演得太夸张了吧?惹得神父都在偷笑。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林伊慕手持对方送给她的改良型贝朗宁,信誓旦旦“你再走,我就把它放进嘴巴里!一枪绝对能让后脑勺穿洞!死得更丑!你试试看!”

哈哈众人笑得险些呛死!这新娘要死便死,哪来这么多废话,明显动机不纯!

但狄昊天没有笑,他脸色苍白,明显被她吓到了,一个箭步飞奔上去抢过她的枪,把这银色的危险物扔至老远,然后扶住她的肩上下打量,仿佛她刚刚遭遇过什么袭击,受了伤似的。

“你答应了?”她不确定地问。

“嗯。”他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了!”方紫安鼓掌“快,神父大人,快念!”

肚子已饿得咕噜叫的神父大人欣喜若狂,立刻流利地念出读白。

看似一波三折的婚礼顺利完成,楼顶的钟声翩然响起,新郎吻了新娘,替她套上别人备好的钻戒,这个明媚黄昏,小岛上的风如同扑鼻的花香,在人们身边跃跃地游走。

他们就这样结婚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地流浪。

夏天,住在布哈拉边上,有时候能遇见从沙漠里吹来的热风,热风旋转着,从背后追着他们,直追到小屋里,太阳顿时变成了毛茸茸的紫红色,树叶焦枯了,随手一拈就能搓成粉末,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沙子做的星球,但他们不怕,反而相视大笑的躺在地板上拥吻着,等待风声渐渐平息。

冬天在西伯利亚的冰湖里,他们往往能发现一只沉睡的蝴蝶,张着明艳的翼像千年的标本,而有时候没有蝴蝶,却有一片美丽的叶凝在晶莹的冰里,轻轻凿下来捧入手心,像捧着一个生命的奇迹,这叶让他们想起枫旋街的枫叶。

林伊慕渐渐变得像个普通的妻子,穿着长而宽松的毛衣,一条灰白的牛仔裤,开着蓝色的二手车到镇上买东西,人人都以为她是到这个贫困地区做研究的工程师的太太,而她与别的太太偶尔也会寒暄几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微笑。

就连狄昊天也愈来愈像一个家居型男人,黑街的事务他会通过视讯电话遥控,让方紫安和王永荣代为打理,闲得无聊,他会帮林伊慕调制烤蛋糕的面粉,到阳光正好的院子里晾一两床换季的毯子,他还时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设计一两个适合女孩子玩的游戏,给她消遣。

游戏里,女主角是一个隐居海岛的侠女,闯荡江湖时邂逅玩世不恭的男主角,两人齐手打败了无数只怪物,取得了不计其数的宝贝,即使他们失散了,也能迅速找到对方,即使出现第三者,也离间不了他们的感情,他们掉下山崖后,爱情往往能得到升华,他们永远在一起。

林伊慕常常嘲笑这种剧情极端老套,可是她每次玩时都哈哈大笑,欲罢不能,但她也有不笑的时候——当她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

她知道,狄昊天是不会答应让她生孩子的,他带着她流亡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多一个孩子,更是累赘,况且他们一辈子也摆脱不了黑社会的背景,孩子生下来又是另一个狄昊天,另一个被迫成为帮会头目、贩卖毒品的“坏人”这样无奈的命运何必重复一次?

可女人的天性又让她想孩子想得走火入魔,好几次她到镇上买东西,看到街边玩球的小孩,就停车痴痴欣赏,想像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有那样傻乎乎的笑容和沾着一块污泥的脸?

隔壁的房子新搬来一对白人夫妇,他们的小男孩一岁多一点,刚学会走路,每天黄昏都在院子里摇摇摆摆地跑来跑去,拖着大裤子,圆圆胖胖,白白软软的手上拿着一个叮当的玩具,林伊慕经常隔窗眺望。

有一天小男孩不知怎么了,跑到这边的草地上来了,正在做晚饭的林伊慕兴高采烈地丢下莫名其妙的狄昊天跑到院中,像要捕捉一只麻雀似的,小心翼翼追逐着那个小男孩。

“到阿姨这里来!”她拍拍手,用一块香喷喷的蛋糕诱哄。

小男孩立刻跑过来,但不是跑向林伊慕,而是跑向那块蛋糕。

然而林伊慕并不介意,她笑逐颜开,继续从屋子里搬出所有美食,为的只是求小男孩多留一会儿。

“昊天,你看,这小孩好好玩喔!他的脸肥得像加菲猫,他的手这么小,居然可以抓稳那么大一块蛋糕,咦,他还会笑耶!”

狄昊天哭笑不得,当场泼她一盆冷水“小孩的脸通常都可以肥过一只猫,他好吃,所以可以抓住蛋糕小孩不是哭就是笑,否则就死了!”

“他好乖,我这样抱着他、亲他,他都不哭。”母性大发的林伊慕,趁人家家长不在,对准小男孩的脸颊啵啵啵就是接连数十个吻,吻得狄昊天胆战心惊。

“喂,你小心把他的脸亲到变形,人家父母会找你算帐。”这些吻,本来应该留给他这个做丈夫的才对。

“才不会哩!”林伊慕白他一眼,对小宝宝笑道:“baby,还想吃什么?阿姨给你!”

“还吃?”狄昊天更加不满“小心他吃坏了肚子,人家父母跟你打官司!”

“你这只乌鸦可不可以讲点好听的?”她嘟起嘴,眼珠子一转,像是动了什么坏脑筋,对着丈夫抛一个媚眼“昊天,唔你想不想也要一个像他这样的小孩?不如我们今晚”

“赶快打消这种念头!”狄昊天装傻“诱拐儿童的罪好大的!”

“你明明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她眸子顿时喷火。

“何况他的父母就住我们隔壁,要拐也要拐个住得远点的”狄昊天迳直滔滔不绝的说“再说这小孩哪点好?长相难看,头发又少,这么好吃,大了以后肯定是个超级胖子!太太,你想培养相扑运动员吗?”

“你你你不跟你说了!”林伊慕横着眉,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她低下头去,细心地哄逗那小男孩,甚至不惜把狄昊天耶诞节送她暖手的玩具熊拿出来,让小男孩笑逐颜开地抱了个满怀。

小男孩受了收买,很快跟林伊慕打成一片,咿咿呀呀地胡乱叫了她几声,绽放一个含糊的笑脸,手足乱动了数次,算是表示自己的欢乐。

“看,他喜欢我!”她受宠若惊。

但她很快跌进失望的深渊,因为小男孩马上叛变了——当孩子的母亲在院子里唤他的时候。

小男孩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从她怀里奋力伸出双臂,迎向母亲的方向,挣扎的姿势跟人们跳向游泳池之前一模一样。

林伊慕只好放了人质,依依不舍地低语“还是自己的妈妈亲,是吗?”

完全把她忽视了的人质,沉浸在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那像青蛙一般的腿被重新放到草地上后,便踉跄往前行,脚丫子很快隐于自家门中。

林伊慕望着窗上灰色的天际,眼神悲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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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晚饭里加了洋葱,趁着切洋葱,她对着流理台哭了个够。

费尽力气逗了她一夜的狄昊天自然明白她的心情。

他怎么不明白?想要孩子的人其实不止她一个。

但他一个毒枭,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罪人,他的孩子来到这世上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他是体会过的,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曾到过黑街以外的地方读书,当老师们知道了他的背景后,立刻把他调到教室最后一排,跟墙上那幅“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大字同桌,如果他偶尔在听课时瞧了瞧窗外一只飞过的虫子,老师就会叫他站起来回答一个闻所未闻的学术性问题,然后带着讽笑看他那张因为语塞而尴尬的脸。

男同学虽然佩服他,但却不敢邀他一起打篮球;女同学虽然喜欢他,却因他的背景不敢靠近他,三年下来,他在校内没有任何朋友,值日生总是自己一个人做,孤零零地擦着黑板,摆着桌椅,而罚抄英文单字是他最常做的运动。

后来有家长知道了他的身份,便闹到校长室,扬言如果他不离开,他们就会带着自己优秀纯洁的子女离开,他没等校方作出决定,就让父亲替他办退学,背着书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

这段生活让他明白了自己是不可能脱离黑社会背景,永远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平淡幸福地过着一日三餐,他在世人的眼中是染了污浊的颜色,没有人相信他也有不属于恶魔的一面——没有人知道他办孤儿院、办对任何人都完全免费的公益医院;没有人知道他每年拿出数十亿资金捐献给国际红十字协会,更没有人知道他偷偷地将冰毒做了良性处理

他对自己的出生不能掌握,但他已经做了最大努力,改变注定的危害。

现在他的妻子渴望生一个孩子。

可以是可以,但除非他能彻底脱离黑街。

脱离黑街?

能吗?成千上万的兄弟指望着他,他建立起来的庞大慈善机构指望着他,他能离开吗?

也许能吧,这么多年他也倦了,就为了伊慕的心愿收手吧,找一个跟他相似的人接管枫旋街的一切,然后他可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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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太太,你这么喜欢小孩,为什么不生一个呢?”威斯太太问。

自从上次她儿子跑到狄太太的花园里,然后拿着一大堆零食和玩具回家,她就和这位年轻漂亮的狄太太成了好朋友,来自神秘东方的狄太太厨艺令人惊赞,两人常常趁丈夫不在时切磋厨艺。

这位威斯太太曾在香港待过,能说一口半生不熟且变调变得厉害的中国话,像是国语,又像是粤语,偏偏她引以为自豪,遇到华人总喜欢卖弄两句。

林伊慕笑笑,亲一下在亲一下在她膝上玩得正欢愉的小威斯,支吾着回答“我先生他工作不太稳定,所以暂时不太想要小孩。”

“男人们都这样!”威斯太太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禁义愤填膺“老威斯也是这么嘴硬,说什么房子要付头期、公司要还贷款,刚开始说什么也不肯养小孩,害得我一天到晚在家无聊极了,对着电视节目打呵欠,对着吸尘器发呆,后来我可不管那么多了,趁他一不注意就怀了小威斯,结果——”

“他生气了?”林伊慕睁大眼睛。

“没有!他哪敢!”威斯太太得意地笑“他拿到医院化验单时比我还激动,当场把他祖父私藏的一瓶极品香槟开了,害得老人家哭了好久,瞧,小威斯生下来后,泡牛奶、洗衣服,统统都是他一手包办的,谁抱他的儿子抱得久了一点,他就像个吃醋的小情人,不想要小孩?骗鬼鬼都不信!”

“哈哈哈!”林伊慕开心大笑,笑过后红了脸,犹犹豫豫地问:“呃那个你是怎么”

“想问我是怎么怀上的,对不对?”威斯太太一眨眼。

“唔。”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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