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常伴的宫人叹惋地走过来故作埋怨:“陛下何必如此心善,故意带这物件来暗示郡主?直言贺将军阵亡岂不更好?”
段珏默默看向桌上那张被留下的红纸,摇摇头轻吁一声:“我本就不愿骗她。”
这张纸是唯一一次,她不愿被他骗,他便不骗。
他举起红纸,本想一撕了之,可手指附上顿了许久,到底慢慢放了下来。
罢了。
御书房那么大,不是容不下一张纸。
段珏轻哂置之,转身负手踏出屋子。
宫人那头还在叹惋,见状赶忙追上:“陛下还要去往何处?”
段珏努了努嘴指向远方:“我这未婚妻叫我伤心了一遭,我自然也得去看看她哭断肠的模样啊。”
宫人一哽,心中幽怨嘀咕,您哪是看笑话去的,您是心疼去的!
非得当个不讨好的老好人,要他说,当初就该听他的直接不管那小将军的死活才好抱得美人归啊……
洛嘉去往太医院的每一步都走得迫切又忐忑,她不迟钝,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猜出贺云铮此刻状态有多不好。
刘召叫上了虞焕之,几人也都十分紧张。
虞焕之听完了个大概,为了缓解众人的压力,还忍不住絮絮叨叨着:
你看看,我就说,贺云铮这小子绝对不可能不顾郡主的!
而直到众人亲眼看到贺云铮伤痕累累躺在榻上的样子,所有语言都才苍白无力起来。
战栗的感觉再次席卷了洛嘉,令她险些没能站稳,老太医们赶忙过来请众人别站得太密:
“留小将军些空旷地儿,箭都扎进心门儿里了,这几日都是最危险的时候,稍有不慎就……”
洛嘉倏然睁大眼睛,漆黑得如同要撕烂那个最不吉利的字眼。
老太医被哽了一哽,恰时段珏赶到,他看了眼周围,叫其余人等暂且退下,只余他与洛嘉,以及晕厥不醒的贺云铮留在屋内。
直到段珏下过令,洛嘉才从眼前景象中反应过来。
俊毅的青年安静平躺在榻上,被褥下露出的厚重纱布被殷红的血渗透,将他的面色衬托得无比苍白。
他伤在心口,箭矢距离心脏不过一寸。
一股熟悉却依然无所适从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恍然想起先前许多次,贺云铮为她伤痕累累,还有她的第一任郡马萧昀在雷雨夜再也没有睁开眼……
就像一个梦魇,一切都回到原点,她在意的人各个不得善终。
段珏看着僵立原地的洛嘉,装若轻松地耸耸肩:“郡主可是后悔下错注了?贺将军如果真死了,那不管他是不是真心都没用了,你亏大了。”
洛嘉绷紧着下颌,听出段珏在试图缓解自己的情绪,又或许,他在向自己做出最后挽留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