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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还不如一串珍珠项链

 

楼道灯泡早已坏掉,廖至泽撑在墙上,两人匿在黑暗中接吻,廖至泽感觉心脏被重物挤压,逼出来的除了仅剩的一丁点甜蜜外,余下的都是喉咙发涩的心酸。

廖至泽的手指滑动,陈旧墙壁上的腻子粉蹭了他一手,后颈被按住,姬颢指尖亲昵地蹭着廖至泽耳垂,手掌有薄茧,粗粝地蹭着皮肤。廖至泽很早就知道姬颢的吻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他的舌是包裹礼物的丝绸,每亲吻一次就是送自己一份礼物,廖至泽是这么珍视着这个人的,他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他希望姬颢快乐,有关于姬颢的题目他都要反复斟酌,就为了写下最珍而重之的答案。

分开时姬颢的舌尖在廖至泽上唇轻舔一下,然后整个人压向廖至泽,委屈道:“冷了。”

姬颢不喜欢直话直说,这一点倒像是孩子路过蛋糕店跟大人说自己饿了一样,言外之意是带我回去吧。廖至泽当然明白,他庆幸此刻楼道黑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任何情绪都能够隐藏,若是袒露在光亮里,廖至泽是绝不能骗过姬颢的。

可表情藏住了,剧烈的心跳和压抑不住的喘息要如何藏住?姬颢笑了,按上廖至泽胸口,尾音上扬:“你心跳的好快啊,就这么喜欢我亲你吗?”

廖至泽听到自己在心里说,喜欢。

真的很喜欢你,好想留住你,你能不能不要回意大利?

这些想法快要把他撑破了,他原来这样自私,他逼着姬颢在前途和自己之间选择,廖至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明明决定推开姬颢,可姬颢现在靠在自己身上,他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廖至泽听到自己气息微弱的一句:“喜欢。”

姬颢很高兴,亲亲廖至泽脖颈:“我也喜欢你,我们回去吧,下次别赶我走了。”

一场闹剧,廖至泽带着姬颢又回到家里,热了那份馄饨,姬颢吃了两口,觉得热过的口感不好便不吃了,廖至泽担心他会饿,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哄着姬颢把剩下的吃完,姬颢一看廖至泽这样,马上开始耍赖,亲一口换吃一颗。

按理来说姬颢吃不吃都轮不到廖至泽操心,饿的又不是他,但廖至泽的特点之一就是一定会操心,他鼻子轻轻出口气,唇印上姬颢唇角。

姬颢抱着碗,飞快咽下去一颗馄饨。

廖至泽看他咽下去了,再次贴近,亲了亲姬颢鼻尖。

真的跟哄小孩似的,廖至泽心底发笑,还好他哄小孩子的经验丰富,看着姬颢吃完,处理垃圾的间隙姬颢去卫生间洗澡,廖至泽看了眼室温,想着姬颢出来时衣服穿得少,调高两度。

姬颢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袍就出来了,见廖至泽坐在沙发上,直接走到人面前,沾着古龙水的香气凑近廖至泽,廖至泽被推了一把,靠在椅背,姬颢轻轻含住他下唇,再撬开廖至泽唇齿,身体岔进他腿间,廖至泽手垂在沙发上,没有抬起的勇气。

“我想了一天,你到底在生气什么,最后想明白了,我要过来跟你道歉。”两人鼻尖相抵,姬颢说,“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可是我太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希望其他事情来打扰我们,是我的错。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想糅杂太多东西,你能理解我吗?”

廖至泽避开姬颢的眼神,说:“能。”

“我习惯将精力放在生活的重心,将其它事暂时放置,或者听天由命,我要成为这一代最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我要让所有人记住我的作品,创造独属于我的风格,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向这个目标靠近,所以我不在情爱上花费太多精力,我喜欢相对轻松的相处方式。”

蝴蝶若是继续精心编织梦境也就罢了,可姬颢诚实起来字句都让人心寒。

“和你在一起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你好到让我心软,也让我动摇。可我一定要回意大利,你能理解我吗?”姬颢亲在廖至泽眉心,“我希望我们两人能够享受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光,一天或者一个月,只要享受当下就好,不要考虑其它问题,也不用考虑地位身份和明天如何,我们是世界上相爱的两个人,是漂浮的两座孤岛,我保证你是我的唯一,我会给你我最好的爱,你不能就此放弃我,不如就这样,在我回意大利之前,我们好好在一起。”

“不管以后如何,我承诺会永远记住你,我的作品里永远有你的身影。”

廖至泽却不能感觉到任何情绪,只剩苦笑。

姬颢已经贴过来吻他,四瓣唇贴在一起挨蹭,姬颢用柔软的嗓音询问:“好不好,就只有我们”

廖至泽不想告诉姬颢他方才的话对自己来说有多残忍,他也彻底看清了——或许姬颢也是喜欢自己的,可他的喜欢远没有自己喜欢他的多。

廖至泽不会发火,也不会为自己争取什么。

只能怪自己没有留下蝴蝶的能力。

半晌,姬颢听到廖至泽的声音:“好。”

廖至泽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姬颢亲密接触的夜晚,那天他被蝴蝶偷去心跳,剧烈跳动的心脏一直到这个夜晚才逐渐熄灭。

他配合着姬颢抱住双腿,姬颢手背青筋凸起,两根手指插进廖至泽后穴,翻搅点火,廖至泽很没出息地被点燃,性器翘起,姬颢用另一只手握住。

廖至泽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他想跟姬颢继续在一起,又无法抛开那些不好的念想。他想不到更好的方式去面对姬颢,如果暂时忘记他要离开的事会好一些吗?要怎样才能抛开现实转身继续自欺欺人地做梦?廖至泽强迫自己投入到这场性事中,或许麻痹一切的快感会让他暂时忘记一切。

还未扩张好廖至泽便骑到姬颢身上,姬颢含着廖至泽乳尖,屋子里太温暖,廖至泽出了一身薄汗,摸上去指尖湿润,姬颢吮吸舔吻那颗小而硬的乳头,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牙齿衔着,舌尖抵着,廖至泽的身体微微颤抖,酥痒从胸前一点弥漫全身,令廖至泽的身体感到空虚,姬颢的手指重新插进来,握着廖至泽的腰让他自己动一动。

廖至泽扶着姬颢肩膀,坐下去,指尖从那一点擦过,从噩梦醒来一样的快感,廖至泽去找姬颢嘴唇,途经他散乱的发丝,衔了两三根在唇间,含住姬颢嘴唇,那几根发丝跟舌头缠在一起,勒住舌头,令他们吻得不算畅快,姬颢停下来想清理掉那几根发丝,廖至泽却更加用力地回吻,姬颢闷哼一声,埋在廖至泽身体的手指委曲,抠在那一点上。

“唔嗯”性器前端渗出清液,姬颢抽出手指在他性器上一撸,然后抬起来看。

狎昵地笑着,将掌心亮给廖至泽看:“你流了好多水啊。”

廖至泽喘了两下,一言不发,扶着姬颢性器对准穴口,猛地坐了下去。

姬颢额头一下撞在廖至泽胸口,性器骤然被夹紧,差点就射出来了,姬颢掐住廖至泽的腰,张嘴咬住柔软的胸肉,停滞了两下,然后猛地挺动腰肢,廖至泽被撞得晃了两下,眼神慢慢变得迷茫,恍惚着看向姬颢,背景被虚化了,只有姬颢是清晰的,廖至泽将姬颢按在沙发靠背,抬起臀,性器抽出一半,又猛地坐下去。

“嗬额!”姬颢扬起脸,发丝海藻般散在沙发靠背,随着廖至泽的动作晃动着,廖至泽生出离经叛道的错觉,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完全掌控姬颢,只有做爱的时候姬颢的反应才完全跟随自己,这样想着,廖至泽的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姬颢的小腹紧紧绷着,廖至泽双臂撑在姬颢两侧,动着动着便碰到脖颈,廖至泽握住了,用手掌丈量,动得狠的时候贴着姬颢耳朵问话。

“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项链?”

“舍舍不得戴。”姬颢握着廖至泽手腕,“我太喜欢了我要带它一起回意大利。”

廖至泽垂下头,抵着姬颢肩膀,动作缓了些,他在心里问姬颢,那我呢。

我还不如一串珍珠项链。

“亲爱的,我要在我的衣服上留一个珍珠腰带穿过的地方,我的毕业设计要用珍珠首饰来搭配,是你给我的灵感,你觉得珍珠跟我很配。”姬颢靠着椅背仰视廖至泽,“我总是在你身上感觉豁然开朗,你明明一点都不懂设计,我们没什么专业知识好聊,但你总是点醒我,真奇妙。”

廖至泽不知道说什么,姬颢说这些话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吗?廖至泽不想去揣测他的意思了,他在姬颢锁骨上留下一个吻痕,然后调动全身的疯狂在姬颢腹上起伏。

“嗯哈啊,你这样猛,我都要做好腹上死的准备了。”姬颢抓住廖至泽臀部,跟着他动起来,这个姿势让性器进得很深,每一次都从前列腺上擦过,姬颢越动越快,一颗汗珠从他的下巴一路滚到小腹,被廖至泽用掌心抹去,他们出了一身淋漓的汗,最后廖至泽狠狠往下一坐,性器喷溅出大量精液,全数射到姬颢身上,姬颢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全身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下体那一点剧烈的快感,他低吼一声射进廖至泽痉挛的后穴里,被夹得不能自己,眼眶微湿。

廖至泽跪在沙发上,慢慢起身,性器从体内滑出,精液淅淅沥沥滴下来,失禁一样,腿根湿滑,廖至泽随便抽了张纸擦了擦腿间。

然后转身朝浴室走去:“我去洗澡。”

姬颢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回过神时廖至泽已经进到浴室,很快浴室响起水声,姬颢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有一些不对劲。

他忘记戴套,并且内射了,他在做爱的时候完全被廖至泽征服,还想再来一次。

还有。

廖至泽第一次做完之后没有管他。

廖至泽从浴室出来,姬颢已经自己处理干净,包括沙发也整理干净,廖至泽没说什么,姬颢叫他过来,他便走到姬颢身边坐下。

姬颢抚着他的喉结问:“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廖至泽垂着眼说:“是要忙起来了。”

姬颢想顺着话题聊几句,可廖至泽兴致不高,总是把天聊死,最后干脆说自己累了,先去睡觉。

廖至泽蒙在被子里,尽量放空自己,让脑内的声音平静下来,他庆幸自己在这份工作中认识了一些老师,如何在配音时排除内心的杂念也是学习内容之一,廖至泽学会冥想,此刻将所有思绪抽空会让他感到舒服一些。

但没过多久,姬颢来了,掀开被子躺进来,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抱住廖至泽,脸贴在廖至泽后颈,亲昵得让人无法忽视,廖至泽的身体变得有点僵硬,被姬颢发现了,手从他腋下穿过,停在胸口,低声问:“没睡着吗?”

廖至泽盯着墙壁:“嗯。”

姬颢的手滑下去停在廖至泽腰上,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我小时候不喜欢睡觉,每次闹脾气时我母亲总是用这首歌哄我,这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

廖至泽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姬颢是在哄自己睡觉,他听到姬颢低沉柔软的嗓音透过骨骼传过来,闷闷的,有点不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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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唱的是儿歌,姬颢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日骄矜少,温和多,被窝下两个人四条腿缠在一起,暖得像是动物避寒的巢穴,拍打廖至泽后背的手是如此温柔,一下一下,廖至泽才浇筑起来的心墙被姬颢曲起一根手指轻轻推倒,廖至泽问:“这首歌讲的是什么?”

“嗯大概是说下雪的时候一只知更鸟没地方避寒,只好将头埋进自己的翅膀里取暖。”姬颢想到小时候的事,笑了,“我母亲说我自从学会这首歌,很长一段时间叫别的小朋友poorthg,意思是可怜的小东西。”

廖至泽弯唇,能够想象出小姬颢有多古灵精怪。

姬颢看廖至泽放松不少,便又抱住他哄他睡觉,哄着哄着反倒把自己哄困了,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闭上,动作也停下来。

廖至泽感觉到身后呼吸变得平稳试探着喊了声:“姬颢?”

姬颢没有回应。

廖至泽翻过身,将姬颢的手摆好,撑起一点身子,凝望面前沉睡的男人。

方才姬颢给他拍背时两人的身体相隔咫尺,廖至泽却觉得那一道缝隙成了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不止是语言和地域上的分别,还有他们不再同频的心跳。

那首歌最后一声声“poorthg”清澈得近乎怜悯,廖至泽有一瞬间分不清到底姬颢唱的是那只挨冻的知更鸟还是处境相同的自己。他在姬颢眼里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可怜的小玩意儿。

廖至泽喉咙里发出闷闷地,压抑地哀鸣,很低,像是病人忍痛时的呻吟,他将头抵在姬颢肩膀,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爱过我?”

沉睡中的姬颢只觉得重物压在自己肩膀,令自己很不舒服,边挣脱边发出近乎困兽般的咕囔声,挣开廖至泽的束缚翻过身面朝外,蜷起身体。

廖至泽怔怔地看着姬颢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隐约能够看见姬颢后颈上一截凸起的脊骨,他不知道自己强装的冷静理智还能在孩子心性的姬颢面前维持多久,他该如何告诉姬颢自己跟他从前遇到的人一样,都想把他留下,他们都败在姬颢无意间流露出的温柔里,以为那就是爱,他们都妄想囚禁一只蝴蝶。

“你快点离开,我还能平静些。”廖至泽摇摇头,翻身躺回去,继续看着墙壁失眠,就这样睁眼到天亮。

姬颢醒来时廖至泽已经去公司了,餐桌上留有早餐。

早晨老师组织配音演员剧本围读,廖至泽是最早到的,给每个人都倒了杯咖啡。

整部剧一共50集,预计一周内配完。廖至泽配的男二号,台词量仅次于男女主,是一个在女主上学时因为前途抛弃她,后期苦苦哀求爱而不得的形象,加上是在失去亲人后幡然醒悟,内心独白和哭戏很多,配导特意跟廖至泽强调甲方希望营造出很强的反差感,需要廖至泽哭得走心一点,过了也没关系,观众喜欢看渣男受苦的戏码。

“届时甲方也会来盯着,你尽力就好,不用太有压力。”胡运升拍拍廖至泽肩膀,“毕竟是第一部戏,在过程中多学习学习。”

廖至泽看着剧本说:“我知道了。”

早晨廖至泽跟着同事录了些群杂,中午一起吃饭,大家都很放松,对于刚入行的廖至泽也一视同仁,聊了很多,不用担心上司的刁难和时不时来一次的排挤,廖至泽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或许是因为他得到了好的工作,所以要失去些什么平衡,感情才会如此不顺。

他一直信奉的运气守恒定律是这样的。

下午没事,廖至泽回了家,在家里刚坐了半小时姬颢便来了,抱着一箱酒,看样子又去nr偷酒了,上次那瓶黑皮诺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的,酒在姬颢这里是易耗品。

“怎么拿了这么多。”廖至泽没忍住,还是上前帮忙,把酒从箱子里拿出来摆在桌上,“姬梦不会骂你吗?”

“骂过了。”姬颢笑嘻嘻地,他风衣里面穿的白衬衫,领口没扣,露出脖颈和锁骨,廖至泽一眼看到姬颢戴着自己送的那串珍珠项链,一颗珍珠正好嵌在锁骨窝里。

察觉到廖至泽的眼神,姬颢笑着问:“好看吗?”

廖至泽点点头,转移话题:“现在要喝吗?给你倒。”

“好。”

姬颢在沙发上等,廖至泽递给他酒杯,问他怎么现在来了,姬颢说:“想尽早看到你。”

廖至泽拿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啪地将酒杯放下,姬颢刚喝了一口酒就被廖至泽扑倒,眼神又诧异又惊喜:“亲爱的,你是要跟我白日宣淫吗?”

廖至泽点头,解开姬颢风衣系带,抽出收在腰带里的衬衫,姬颢随手将酒杯放置一边,他们平时做爱的频率并不高,大多数都安静地待在一块,各做各的事情,姬颢想做的时候会扑倒廖至泽,但廖至泽主动提出的次数很少,这两天有些太快乐了,姬颢很喜欢主动的廖至泽。

润滑剂沾湿手指,姬颢让廖至泽趴在沙发上,昨晚刚做过,两根手指很轻易地在后穴进出,廖至泽将脸埋入手臂,尽量想像自己是一个渴望被人捅屁眼的骚货,调动全身细胞去迎合和享受性事,不要去思考太多其它的东西。

姬颢的手指被软肉热情地吮吸着,廖至泽的性器垂在腿间,硬热的一根,姬颢握住,撸动两下:“你好像很兴奋。”

廖至泽的声音闷沉:“直接进来吧。”

姬颢抽出手,掰开廖至泽的臀,更清晰地看到中间的小口,湿润油亮,张合着呼吸,姬颢恶劣心起,附身凑近,廖至泽感觉到呼吸的热气扑在敏感地带,情绪太紧绷反而反应更大,廖至泽想躲,被姬颢抓住腿根:“躲什么,不是要我进来吗?”

“不是那样”

“我知道。”姬颢掰开两瓣臀肉,拉扯着中间的小口张得更大,用拇指掰开,露出一道细缝,张嘴伸舌,顶了进去。

廖至泽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叫。

姬颢在给他舔穴,这太羞耻了,远远超出预料,那条灵巧的舌在甬道里抽插,比性器软了不知道多少倍,可带来的快感却如此强烈,是因为柔软吗?感觉每一处都被舔遍了,穴口还被湿热的唇裹着,快感无法用言语表达。

廖至泽无意识晃动着腰肢,突然被握住囊袋,浑身剧烈一颤,姬颢突然猛地往前,舌头又顶进去几厘米,同时囊袋突然被捏了一下,性器抖动两下,廖至泽差点射出来。

“够了”太羞耻了,怎么能舔那里,廖至泽从没想过。

姬颢抽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唇边亮晶晶的一片,唇膏涂多了一样,他再次插进手指,凭直觉在泥泞的甬道里找到那一点,三根手指一齐动起来,蹭着那一点过去,廖至泽胸口贴着沙发,棉麻粗糙的摩擦乳头,他摆动身体配合手指的抽插,快感冲上大脑,廖至泽绷紧腿根射出来。

保险套摘下来,牵着长丝,姬颢熟练地打劫扔掉,给廖至泽换上新的。

廖至泽坐到姬颢身上,像昨天晚上一样骑上去,很顺利地吞下性器,一坐到底。

“哈啊,果然这样最棒了,我喜欢你骑上来自己动。”廖至泽的力度跟他本人一样老实,每一次坐下来都是实打实的,被吮吸的感觉实在美妙。

廖至泽臀心的红还没褪去,动了一会更红了,有时候动作慢下来,姬颢便会吸他的胸口,廖至泽放纵自己疯狂地起伏,压榨出姬颢的喘息和精液,享受姬颢失控的表情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唇间喊的全是自己名字,这样他们都无暇顾及其它,两人之间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姬颢快要射的时候滑下去一些,挺动着腰,廖至泽刚抽出他便往上重新将性器钉进去,廖至泽的腰骤然软了,猛地往下坐,反复数次,两人的喘息都变得粗重,廖至泽低声喊着姬颢名字,姬颢也喊着他的。

“准备射了”廖至泽尾音微颤,动作明显乱了,腾出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性器。

姬颢单手掌着廖至泽臀部,一只手捏住他的乳尖:“好,可以,一起”

两声喘息合在一起,廖至泽的身体晃动两下,栽进姬颢怀里,姬颢的脸埋进柔软的胸口,顺势衔住乳尖,小孩吃奶似的一下一下吮吸。

过了好一会儿廖至泽才平复,性器从体内滑出来,廖至泽跪坐在姬颢腿间,帮他摘了套子,姬颢抬起一条腿踩在廖至泽腿上,以为廖至泽要给自己擦干净,没想到廖至泽看着那根半软的性器片刻,张嘴含住了。

姬颢喉结滚动,唇间逸出廖至泽名字,按着廖至泽的头抽插。

廖至泽现学现卖,捏着姬颢囊袋,做一个深喉便退出来吮他顶端,鼻间是姬颢的体香和腥膻精液混杂的味道,还不够,廖至泽后仰把性器抽出来,还不够累,继续做

他背对姬颢,将性器对准缓缓坐下,姬颢把着他的腰,着迷地欣赏廖至泽漂亮的背部,因为用力而肌肉贲张,岩石一样突出结实,漂亮极了。

姬颢用指尖戳廖至泽的腰窝,廖至泽抖了一下,夹得更紧。

姬颢被弄得舒服,低喝一声将廖至泽扑倒在茶几上,随手放在桌沿的酒杯被撞倒,廖至泽想去收拾,姬颢却对对准后穴重重顶了进去。

“唔!”廖至泽一下子趴在地板上。

“廖至泽,至泽”姬颢吮吻他的耳朵,用蛊惑的语气喊他,“我亲爱的”

廖至泽闭上眼,睫毛颤抖不止。

“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都属于我,我要在你身上染上我的味道,哈啊”

两人都疯了,肉体拍打的声音回荡在逼仄的空间里,性器搅动的水声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廖至泽的膝盖被磨破,手被酒液沾湿,乳头被吮得高高翘起,一切都如此凌乱邋遢,姬颢最后几乎站起来,重重撞进最深处,将精液全都射进廖至泽身体里。

酣畅淋漓的性事过后,两人都累得无法思考,懒得不想去洗澡也不想收拾,廖至泽躺到沙发上,姬颢坐在地上,过了会凑过去和廖至泽接吻,吻着吻着便没了回应,睁眼一看,廖至泽已经沉沉睡去。

中午回小区,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姬梦,姬颢面色如常,进了门径直去找酒柜:“我记得我叫了阿姨,你是阿姨吗?”

“昨晚在附近喝多了,直接回的这里。”姬梦看着姬颢背影,“你晚上去哪儿了?”

“我睡别人那。”姬颢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喝一边在姬梦对面坐下,冠冕堂皇地,“我一个人睡不好。”

“真新鲜,你能害怕一个人?”姬梦一下就知道姬颢说的是谁,嗤笑一声,“就这么粘吗?快赶上我跟刚谈的时候了。”

姬颢没羞没臊,顺势接话:“嗯,就比你们粘一点吧。”

“是吗?那你们俩是打算他跟着去意大利呢,还是你留在中国?”

姬颢从说话时便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姬梦敏锐地察觉到姬颢的闪避,蹙眉看着他:“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跟他说”

“柯澄岚告诉他了,他巴不得让廖至泽跟我分开自己好插进来,可是他想多了,廖至泽还是选择了我,根本没看他一眼。”姬颢说这话时没察觉到自己像个耀武扬威的小屁孩,又幼稚又欠揍地向人宣示主权,“他根本不知道廖至泽有多喜欢我,虽然他因为这件事跟我闹了一会脾气,但我知道怎样让他心软,他现在已经不生我气了。”

姬梦看着姬颢,他是知道姬颢性格的,也时常为姬颢的自负和高傲感到担忧,上次那把火已经是姬颢酿就的苦果,姬梦问:“怎么,他那么喜欢你,你就不怕他变成下一个路易斯?”

姬颢挑眉:“我从没有那一刻觉得他跟路易斯一样,天底下没有比他更柔和的人。”

“所以你利用他的柔和来做恶劣的事情?”

姬颢的眼神轻轻落在姬梦脸上:“什么?”

“柯澄岚说你打算抛下廖至泽回意大利,但现在还是每天睡在人家家里,你简直渣透了知道吗?”姬梦早听柯澄岚说过姬颢的所作所为,她来这一趟也想顺便点醒姬颢,“异国恋很艰难,我能跟谈到现在就是因为当初我为了去美国,现在也为了我来中国,距离会产生很多问题。”

姬颢很反感与人讨论这个话题,他从未溯源这份反感,只是本能地逃避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那是你跟的感情,不是所有感情的模板,我跟他都是自由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最坏不过是分道扬镳,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

姬梦揶揄道:“真干脆啊,ftura,难怪路易斯当初会说爱上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够了,别提起他,我不想回忆那件事。”姬颢站起来,左肩隐隐作痛,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姬梦在后面大声嚷嚷:“喂,你这小子,这可是我家!”

姬颢去浴室洗完澡出来,姬梦已经走了,宽敞的空间失去人气,变得寂静,姬颢坐到落地窗前,捣鼓了好一阵也没改出满意的效果,干脆站起来又去倒了杯酒。

他看了眼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近廖至泽给自己发的信息变少了,平日事无巨细地汇报,连碰到一只等红绿灯的流浪狗这点小事都要分享,这两天除了必要的交流外,那些可爱的碎碎念几乎消失在对话框里。

姬颢隐隐感到不安。

他换了一身衣服,揣上车钥匙出门,去找廖至泽一起吃午饭。

他想给廖至泽一个惊喜,车停好后在他公司对面的露天咖啡馆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十一点五十,廖至泽跟一群同事走出公司大门,廖至泽高大,很好认,姬颢给廖至泽发信息:“有奖竞猜——我现在在哪里?”

手机在口袋里抖了抖,廖至泽掏出来看了眼,是姬颢的信息,他吸了吸鼻子,松手让手机滑回兜里。

编导提议:“去xx餐厅吧,他们家的吊梨汤挺好的,小廖哭戏录了一早上,声音都哑了,喝点润润喉。”

廖至泽尴尬地笑笑,整个早晨光录哭戏去了,甲方要求高,配音演员必须跟着角色哭,外头围着一圈人看自己窝在棚里反复哭泣,出来后休息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色里抽离,现在整个人灵魂出窍,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也做不出什么表情,眼泪风干后挂在脸上的感觉犹在,廖至泽深知自己是如何入戏,在哭泣的时候想的到底是什么。

兜里的手机继续震动,廖至泽叹了口气,刚准备拿出来看一眼,耿方突然凑过来跟自己说话,手机最后震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廖至泽蹙眉看向耿方:“一起吃饭?”

“是啊,岚哥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伏吉他们都出差回来了,大家老同学找个时间吃顿饭,你对于圈子来说是新人,大家也好互相照顾。”有先前的感情基础在,这两天廖至泽跟耿方飞快熟络起来,“你难道不想见一见大家吗?”

廖至泽犹豫道:“我有点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我、岚哥在,而且大家都想见你,你就像以前一样就行。”

等上了地铁廖至泽才想起回信息,拿出手机一看,脸色立马变了。

地铁门关闭前一秒,廖至泽在耿方震惊的眼神中冲出门外,回头在关门警报里递给耿方一个抱歉的眼神。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a出口电梯尽头,漂亮的长发男人逆光而立,相比起廖至泽的忙乱,他悠然自得,带着手握筹码的底气,冬日正午脆弱的日光扑在他纤长睫毛上,廖至泽看得一怔,而后自虐一般别过脸。

廖至泽在手机里跟同事们解释自己有东西忘了拿,让他们先去,自己稍后就到,交代完了才抬头看向姬颢:“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就不算惊喜了。”姬颢抬手在廖至泽眼角轻轻一擦,“怎么眼眶这么红?”

“没事。”廖至泽偏头躲开,“我中午和同事们约了一起吃饭。”

姬颢唇角压下去,不高兴了:“你要跟同事吃饭,那还回来干什么。”

廖至泽无从解释,他跑得急,喘息不匀,面上被姬颢一句话刺得火辣,是啊,他大可以说一声就好,还傻子一样跑回来干什么?

廖至泽知道姬颢无法理解自己这种行为,一如他无法体会他人浓烈的感情。

“我就是想看看你,万一你生气”

姬颢立刻反问:“我能为这点小事生气?”

廖至泽止住,点点头:“那好,那我过去了,免得别人等太久。”

姬颢从鼻间逼出一声冷哼,用眼神示意:“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廖至泽点头,刚动身,姬颢又反悔:“算了,挤什么地铁啊,我送你过去。”

将廖至泽送到目的地,姬颢解开安全带,凑近在廖至泽脸上轻轻一贴:“去吧,我在家等你。”

今天廖至泽的话很少,姬颢亲了他,他也没什么反应,点点头,车门打开,廖至泽看着车从自己面前开走,刚抬起头便看到等在饭店门口的耿方。

“总算来了,就怕你找不到位置,上去吧。”耿方搭着廖至泽肩膀,问,“朋友?”

廖至泽一顿,而后点头。

点到为止,耿方没再追问,回到饭桌也一直为廖至泽的意外状况打圆场,恍惚间像回到大学时,廖至泽想起自己曾经也有家人帮助,朋友照拂。

不知道多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廖至泽向耿方递过去感激的一眼,耿方冲他笑笑。

回去时两人一起走,耿方突然说:“是你对象吧?”

廖至泽转头看他。

耿方摆摆手:“我不是故意看到的,那辆迈巴赫太显眼了,我往车头多看了一眼,就看到你对象亲你。”

廖至泽松了口气,看样子没认出来姬颢是男是女,廖至泽不想多生事端,说:“我刚刚是回去找他,正好在附近。”

“虽然我没看清脸,但感觉得到人肯定漂亮又多金,郎才女貌,难怪你每天赶着回去给人做饭,确实应该捧在手心宠着,祝你们幸福啊。”

廖至泽低下头,笑着摇摇头。

下午的录制结束后天完全黑下来,廖至泽没跟大家一起去吃饭,回了家,推开门没在客厅看到人,抬眼看向阳台,姬颢靠着栏杆抽烟,只穿一件乳白高领,发尾翻滚,面朝室内,身边是一盆朱顶红,一白一红,红色为白色做衬。

两人视线猝然对上,姬颢脸上的阴影被客厅灯光晕染,像一副色彩舒服的油画,微眯着眼张嘴吐出一口烟云,捏着烟的指节冻得发红。

廖至泽在玄关立了几秒,换鞋进门,从沙发上捡起毯子,拉开阳台门,寒气刺进皮肤,廖至泽听到自己身体里无可奈何地声音——他仍旧为面前的人心动不已,姬颢太知道如何让他心软,也知道如何让他心痛,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将他碾碎,击溃他太过容易了。

“这么冷,在外面站了多久?”廖至泽为他裹紧毯子。

姬颢笑了声,抬手将烟头摁到朱顶红叶子上,这段时间精心照顾的这盆花迅速被烫出一个洞,边缘焦黄。

他等廖至泽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廖至泽变得冷淡。姬颢站在阳台看着,明明廖至泽一步步都是在朝他的方向走来,他为何又会感觉不安?

扔了烟,姬颢抬起手递到廖至泽面前。

两人沉默着对峙,这段时间相同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时有发生,姬颢是给廖至泽台阶,也是试探。

廖至泽认命般握住姬颢的手,将烟头从花盆里挑出来,轻轻叹了口气说:“冷就进屋吧。”

廖至泽退让了,但姬颢并没有得逞后的愉悦。

他察觉到哪里不对,微妙的一种感觉,平日廖至泽如何对他他再熟悉不过,这几天状态却一直不佳,其中微妙的不同姬颢又如何感觉不到。

姬颢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他无法给出廖至泽一个明确的回答,去或不去,留下或远走,无论怎么说都是错,他不想看到廖至泽难过的样子,至少不要在自己面前。

但他也不能不走。

廖至泽做好饭菜回头,姬颢又钻到了阳台去抽烟,这次披了毯子,但不知是因为冷风还是烟草,隔着玻璃门听到他闷闷地咳嗽。

桌上还有上次买的秋月梨,廖至泽临时给姬颢熬了碗吊梨汤,吃过饭正好端上,姬颢看向廖至泽,廖至泽说:“喝吧,润肺,对嗓子也好的,你总咳嗽。”

他中午喝梨汤,晚上就学着饭店做,现学现卖,好在看姬颢的样子应该是喜欢,廖至泽松了口气:“我先去洗澡了。”

姬颢喝完梨汤,去流理台放碗,吃过的碗碟堆在洗碗槽没来得及洗,以往都是廖至泽手洗,姬颢默了几秒,捋起袖子开水洗碗,从前没试过不知道,清洗实在让人厌烦,不知道廖至泽为什么这么喜欢。廖至泽出来时姬颢提了一嘴:“明天买个洗碗机吧。”

廖至泽一看洗碗池,明白了:“放着我洗就好。”

“做饭已经很麻烦了,还要洗碗,太浪费时间,买一个也好。”他从前是不操心这些的,有人会为他置办,他只需要在专业上专注,但他和廖至泽在一起这段时间却了解到早晚菜价不同、水果几块一斤、批发市场的地毯和品牌送的质量一样。

他渐渐习惯跟在廖至泽身边感受人间烟火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参加过那么多昂贵的晚宴,只有廖至泽做的饭菜最简单也最能填饱肚子,他不想离开,可偏偏廖至泽生在中国。

他从未考虑过以后来这里发展,不是巴黎,至少也是纽约,s市甚至不是备选之一。

姬颢洗完出来廖至泽仍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他,直接问:“今晚要做吗?”

姬颢对上廖至泽眼睛,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廖至泽点点头站起来:“好,那我休息了。”

说完便去床上,姬颢发尾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以往都是廖至泽给他吹,今天廖至泽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他吹完头走到床边,廖至泽面朝墙壁一动不动,姬颢跪上去,将手搭在廖至泽脖颈:“廖至泽。”

没有回应。

“你生我的气对吗。”姬颢跪坐在床,他知道廖至泽没睡着,碰到时身体一紧,呼吸凌乱,“我不该随便到你公司找你,打搅你和朋友吃饭,也不该来你这里闹脾气。”他说了一堆事,唯独绕过最关键的,“你让我不安了,我做错了吗?是我让你感到厌倦了?”

廖至泽听不下去,叹了口气:“我没生气,睡觉吧。”

“可是”

“你真的想跟我谈吗?”廖至泽打断他。

姬颢止住话头,两人沉默着拉锯,他们都知道,但都默契地避而不谈。那件事是一颗触碰便会引爆的炸弹,谁都无法承担炸开的后果,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害怕触碰。

姬颢躺下来,两人之间相隔咫尺,那一丝罅隙却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在彼此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迅速长为参天大树,却无法坐到盘根错节。

姬颢轻声叹了口气,合上眼:“好,晚安。”

姬颢头一次在廖至泽家留宿时起得比他更早,廖至泽醒来姬颢已经离开,桌上放着买回来的两块粢饭糕,一杯甜豆浆,廖至泽认出是路口那家。

甜豆浆下压着纸条:这几天要闭关改稿,暂时不来了。早安,记得吃早餐。吻过你。

廖至泽无需闭眼便能想像——高领毛衣搭风衣,呼吸呵出的白气,站在早餐摊面前为挑选为难的男人。

或许是不对味,明明姬颢为他做这些事他应该感到开心,可廖至泽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那道坎死死地拦在他们之间,情绪冲不破,妥协撞不烂,愉快止步与此,疑心却畅行无阻。

原本想着姬颢不来也好,就当提早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可廖至泽想得简单,要将习惯了的事情完全剔出生活又谈何容易。他只要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想,想姬颢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又穿很少出去抽烟这么久不联系是不是真的想要跟自己断了。

“好!过!至泽可以出来了。”

廖至泽却没动,仍旧坐在棚里,只是把脸低下去,麦克风将他压抑细碎的哽咽收进去,柯澄岚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出去,自己走进去坐到廖至泽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好了,出来吧,已经录完了。”

廖至泽抽了张纸巾擦脸,哭了那么久,眼睛早已肿起,柯澄岚很想摸一摸,但忍住了:“辛苦了,我请大家吃饭,餐厅你定。”

“今天录完了给你放两天假,在家里好好休息,嗓子都哑了。”

廖至泽点点头,从戏里抽离出来,挤出笑容,对柯澄岚说:“这辈子都不想再拍哭戏了。”

柯澄岚附和着说:“下次给你挑剧本,有哭戏的一律推了,让别人哭去。”

廖至泽又摇头:“那还是算了,我什么活都接,能赚钱就行。”

柯澄岚揽着他往外走:“赚钱少不了你的,肯定让你越赚越多,你呢,赚那么多钱想做什么?”

廖至泽半开玩笑地说:“出国?”

说出口,柯澄岚没接住这句话,凝滞了一秒。

廖至泽自己补上后半句:“出国旅旅游,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那么圆。”

柯澄岚意有所指:“国外的月亮再圆也跟我们的月亮一样,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看过一眼就该回头。你在我身边,只要你想,我每天都让你看到最圆最大的月亮。”

廖至泽心里顿了一下,没接话,转移话题:“大家在等我们了。”

好在柯澄岚从不咄咄逼人,顺着廖至泽转移话题:“想好吃什么了吗?”

“吃饭这件事还是交给耿方吧,他找餐厅从不踩雷。”

一行人吃了顿饭,剩下的自愿组织到酒吧续摊,廖至泽破天荒地也跟着去了,几人就近找了家清吧,本想着小酌一杯,廖至泽却自己一个人在旁边闷头喝酒,聊完了一看,人已经倒在桌上了。

“小泽?”柯澄岚扶着他,他开车来的,没喝酒,自愿做断后的人,“你们先走吧,我送他回去。”

大老板亲自送人,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大家心照不宣,一个个跑得飞快,不敢窥探老板私事,柯澄岚的取向在公司里是公开的秘密,廖至泽又是他亲手捡回来的,明面上大家不说,私下里早已流言满天飞,配音的本子接触得多,想象力也更丰富些,尤其知道两人是大学同学,大家都不正经,私下里连cp名都起好了。

柯澄岚先送别人上车,折回来找廖至泽时看到他在趴在桌上握着手机凑耳边,跟人打电话呢,柯澄岚走过去问他跟谁打呢,廖至泽垂下眼,表情变得无比温柔。

“蝴蝶。”

“蝴蝶?”

廖至泽坐直,摇头晃脑地,酒精后肢体动作凌乱。

“学长,”他微醺的眼睛望过来,揉碎了酒吧的氛围灯,流光溢彩,欧珀一样好看,“你来接我的吗?”

柯澄岚往前一步,立在他面前,伸手把他的手机抽走,声音变得很低:“嗯,我来接你。”

把你从那个人身边接走,从那些黯淡的日子接出来,这么做的话够不够?够不够让你放弃他,选择我?

廖至泽粲然一笑,眼底潮水翻涌,千万情绪暗涌,没有出口,声音轻得让柯澄岚心碎:“可我已经有人来接啦。”

话音刚落,酒吧大门被推开,统共几十来平的小酒吧,要找一个人并不难,大家的眼神短暂地被姬颢吸引过去,又因为他已经有了目标而移开,余光却偷偷关注着。

姬颢从廖至泽这里穿走一件棉服,驼色普通款式,在他身上却焕然一新,那张脸少了奇装异服的过分衬托,倒沉稳许多,姬颢来得急,长发缠在脖颈,裤带垂在腿间,系都没系。

姬颢越过柯澄岚时对他点头示意,转头捧住廖至泽的脸,蹙眉问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廖至泽一把抱住姬颢的腰,把脸埋进他肚皮,柯澄岚从没见过廖至泽这副样子,有略微的震惊。

姬颢来回抚摸廖至泽后颈,像安抚一只大狗,过了会儿他让廖至泽站起来,廖至泽便乖乖起身,靠着姬颢站直。

姬颢牵住廖至泽,看向柯澄岚:“谢谢你帮忙照顾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故意咬重,真是每见一次都要强调一遍,柯澄岚都听累了,懒得跟姬颢周旋:“注意安全。”

姬颢领着廖至泽离开,柯澄岚跟着两人到车边,从容不迫,甚至在把廖至泽塞进副驾时搭了把手,姬颢不喜欢柯澄岚碰廖至泽,刷地扯过安全带扣紧,把车门关上。

柯澄岚举起手,耸耸肩,姬颢正要走却被叫住:“什么时候走?”

“关你什么事?”

柯澄岚逗他:“算算时间啊,你走了我有我的计划。”

姬颢回过头,看了眼副驾车窗,又看向柯澄岚:“你以为我走了你就有机会了?”

柯澄岚摇摇头:“这怎么说得准?你会的手段我未必不会,你不会的我更会。还要谢谢你上次点醒我,我不会再坐以待毙,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对我就算不上什么威胁。”

柯澄岚西装革履,精英做派一览无余,眼底映出姬颢愠怒的面容:“中国有句老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姬颢笑了,用惯常地轻蔑眼神看向柯澄岚:“我知道这句话,可楼台再近月亮也在天边,无论你怎么伸手都碰不到。你最多也就是那只猴,能到水里捞一捞月亮的影子罢了。”

车门关得重,砰一声闷响,柯澄岚吃了一嘴汽车尾气,两人的每一次争执都势均力敌,没有输赢,却都精准地刺向对方软肋。

姬颢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难以名状的恐惧和愤怒在胸口膨胀,他无处发泄,在夜晚的马路上飞驰,红灯路口重重踩下刹车。

已经睡着的廖至泽被惯性往前狠推一把,醒了。

姬颢看着廖至泽,情绪迫切地需要出口,他伸手握住廖至泽脖颈,把他拽向自己。

七十秒的红灯结束,车道上只有一辆黑色迈巴赫,绿灯快要结束时才缓缓启动。

车内,廖至泽喘息着瘫在座椅上,抬手擦了把红肿的嘴唇,发现手背沾上一了丝血迹。

姬颢将车停在廖至泽家楼下,绕到副驾开门,廖至泽靠着座椅睡着,姬颢垂眼看着,伸手拨弄他睫毛,来回十次便会醒,这是最温柔的一种叫醒方式。

廖至泽睡得迷迷糊糊,被姬颢抓住手往外带,姬颢的声音很温和:“到家了。”

寒风灌入衣领,廖至泽打了个冷战,第一反应是看姬颢有没有好好穿衣,好在姬颢穿着棉服,廖至泽松了口气,从车里出来,面对面给了姬颢一个熊抱。

姬颢回抱住他,两人踩在地上,贴紧的身体驱赶寒冷,廖至泽试着喊了声:“姬颢。”

“嗯。”姬颢抱着他,廖至泽摸到他的头发,他无法欺骗自己这几天不想他。

“我录完了,学长说让我休息两天。”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姬颢莞尔,说:“当然可以。”

“我们都还没一起出去玩过,要是能去就好了。”

“两天也能去,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姬颢扶着廖至泽往楼道口走,“明天就可以去,住一晚回来,开车很快。”

廖至泽不说话了。

到了家门口,门刚被打开,姬颢还没来得及开灯,廖至泽就挤进来,啪地关上门,咔哒一声落锁。

“?”姬颢新奇,“原来这门有锁啊?”

廖至泽在黑暗中看向他。

姬颢蹙眉,伸手去摸开关,被廖至泽拦住,廖至泽往前,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姬颢刚伸手想要安抚他,被廖至泽用力抱住。

酒醉了怎么这么粘人?姬颢觉得可爱,轻拍着廖至泽后背:“以后可不要在那个人面前喝了。”

廖至泽点点头,姬颢又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你不想让我喜欢上学长。”

姬颢笑意迅速褪去,停顿将近半分钟才开口:“什么?”

“你为什么来接我?”廖至泽将姬颢压在玄关的鞋柜上,姬颢隐约觉得喝醉后的廖至泽有些不一样。

姬颢握住廖至泽的腰,说:“我去接我男朋友回家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下次只跟我喝酒吧,我喜欢你喝醉的样子。”

廖至泽却松开他,自顾自朝沙发走去:“不可能。”

姬颢打开灯,眼前适应了光亮,廖至泽已经躺在沙发上,外套扔在地上,鞋都没换。

这会倒像是反过来一样,姬颢给廖至泽做了杯蜂蜜水,蹲到沙发边递给他,让廖至泽喝下去:“醒醒酒。”

廖至泽不喝,推开姬颢的手,水洒出来,姬颢袖口全湿了,姬颢看了眼衣袖又看向廖至泽,廖至泽翻过身背对他,姬颢放下水杯脱了外套,里头薄薄一件毛衣,踩上沙发,强行钻进廖至泽怀里,廖至泽被迫让出位置,纠缠间挪到沙发边缘,廖至泽滚下去,连带着抱紧自己的姬颢。

两人倒在地上,姬颢压着廖至泽,撑起身体坐到他的胯骨上,然后拿过拿杯水喝了一口,俯身嘴对嘴渡给廖至泽。

“唔”

廖至泽被迫咽下,又被姬颢的舌头调戏一阵,耳根发红:“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

喝水是假,想要接吻是真,两人嘴唇湿漉漉的,在地上扭作一团,口水声喘息声混在一起,廖至泽抱住姬颢一滚,身体翻转,轮到廖至泽压着他。

姬颢眯着眼觑廖至泽,最近廖至泽很喜欢自己骑上来,有几天没碰到这具身体,姬颢蠢蠢欲动,廖至泽掀开他的毛衣,盯着那截腰看了一会儿,将脸埋进去。

姬颢笑了一声,廖至泽埋进去后却不动了。

“怎么了?”姬颢摸着廖至泽头发,“累了?”

感觉到手心下的身体微微颤抖,下一秒湿润感从腹部传来,姬颢一下子想坐起来:“怎么了?哭什么?”

廖至泽死活抱着姬颢的腰不让他起来,姬颢小腹起伏,跟廖至泽抽噎的频率重合在一起。

“你能不能别走?”

姬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喜欢你,姬颢,我真的很爱你,我想跟你一直生活下去,我的生活已经不能够没有你了,就算你喜欢我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多我也不在意,我想对你好,想让你离不开我,可你要走我该怎么办?”廖至泽一连串说下来,并不是质问的语气,更像是已经失去了的人蹲在墙角无助地呢喃,我真的很喜欢可是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姬颢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快到发疼,廖至泽的眼泪把他的身体打湿,“我好痛苦,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快点走吧马上抛弃我也好,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廖至泽擦了把脸,“不然你为什么还能那么轻易地说出那种话?没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不想要你这种男朋友。”

“廖至泽,”姬颢终于能坐起来,他跪坐在地,搭着廖至泽肩膀试图安抚,“你冷静一下”

“别碰我!”廖至泽突然反应很大地拍开姬颢,姬颢眼底映出廖至泽一对通红的眼睛,愣在原地。

姬颢垂下头,他应该能够应付这种场合,说些什么,骗他开心也好,姬颢在心里催促自己,快啊,说点什么姬颢头一次觉得自己没用,他无法安抚廖至泽,他不想这样,廖至泽因为他才这么痛苦吗?痛苦到什么程度?姬颢发现自己在今晚之前竟对此毫无察觉。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廖至泽,他经历过什么,想要什么,他没想跟廖至泽有太深入的纠葛,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走,他想到廖至泽会伤心,他也会的,短暂地难过后继续开始新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吗?为什么廖至泽看上去比自己痛苦这么多倍?到底是那里出了错?

姬颢的耳边是廖至泽压抑的抽泣,他摇晃着撑住桌子站起来。

他从没有那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要失去面前这个人了,可能这个决定会让他后悔,可他没有任何挽救方式,他只能看着廖至泽在这里难过,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抱他一下。

廖至泽喝醉了、廖至泽在意气用事、廖至泽说的是醉话当不了真,姬颢这样想着,可是他无法骗过自己,也无法对廖至泽的痛苦视而不见。

“记得换衣服,你好好休息。”姬颢绕过茶几,像躲避着洪水猛兽,快步走向门口,锁被用力拉开,姬颢冲出门口,砰地合上门。

走到楼下时他习惯性地回头,以往争吵,廖至泽总是等不到一分钟,人走到楼下就追上来,姬颢发觉廖至泽原来这样迁就自己,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廖至泽精心编织的、充满爱意的世界里。

他的爱跟自己的不一样,自己的那点喜欢根本抵不上人家的一心半点。

太过猛烈的感情本身就带着毁灭欲,姬颢一直尽力避免,避免自己再被拉入一场毁灭之中。

他以为廖至泽的爱是清晨的早餐,是稀疏平常的风景,可现在才发现是浓雾,是化不开的黑夜,是他无法承担责任的感情。

姬颢在楼道口站着,慢吞吞抽完了一支烟,廖至泽没追上来,姬颢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廖至泽追出来,会让他今晚爆发的愧疚感加重,廖至泽或许没醉,或许他一直都知道姬颢在想什么,迁就的一方什么都明白,只是不为难罢了。

一片黑暗中有两盏车灯闪烁,廖至泽站在玻璃门内看着车旁姬颢模糊的身影,看着他启动车子,车灯光束像是扎进黑夜的刀刃一般笔直锋利,割开夜色又消失在夜色里。

廖至泽一直站在阳台玻璃门后凝望,直至车辆彻底融进夜色之中,才靠着玻璃门瘫坐下来。

对于与姬颢争执后的煎熬廖至泽深有感触,到这一次也已经知道如何避免一整夜无法安眠:他喝掉了姬颢留在这里的所有酒,倒头睡到日上三竿,习惯睁眼第一件事去摸手机,好几通中介打来的电话,最后发了信息说找到几套适合廖至泽要求的租房,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约看房。

年后可能有积压的工作,廖至泽想在年前落实,正好这两天休息,便跟中介约了下午,从床上一站起来差点晕得栽跟头,又一屁股坐回床上,宿醉一时爽,廖至泽缓了好一阵子才重新站起来,踉跄着去厨房找水喝。

屋里一片凌乱,昨晚的闹剧顷刻涌入脑海,连带着迟钝的疼痛一起开始凌迟心脏,廖至泽垂下眼,深吸一口气,这才彻底清醒。

收拾好家里和自己,吃过午饭,廖至泽出门跟中介碰头,这个中介是商棋哲帮他找的,廖至泽最初想搬家也是因为想给姬颢一个更好的环境,他给中介的几个要求也都是从姬颢的角度出发,但他现在跟姬颢陷入糟糕的境地,往后的房子或许只剩他一个人住了。

一下午总共看了四套房,廖至泽都挺满意,他没多少要求,看完后便挑了面积最小的那套开放式平层,玄关入门便能看到一整个客厅,整个空间干净到极致,中介喜上眉梢,一面夸着廖至泽事少干脆人一面准备合同,廖至泽事情办成,为感谢商棋哲在其中的帮忙,说要请他吃顿饭。

回家后廖至泽便着手准备搬家事宜,他的东西不算多,一个晚上就能打包好,剩下的都是姬颢的东西,玄关入门的挂钩上挂着的围巾、抽屉里的烟、唯一一张书桌上摆满的废稿以及压着废稿的画笔和颜料盒、占据衣柜三分之二空间各式各样的衣服、卫生间洗手台上的古龙水和护理套装,加起来超过廖至泽的所有行李,跟姬颢在廖至泽心底里的重量一样沉甸杂乱。

若是要收拾也收拾得完,难的是开始动手清理。

旧物是死的,是人在其中赋予了感情,廖至泽只是凝望它们就能回想到姬颢在这里跟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说没有开心过那是假的,姬颢带给他的快乐和幸福都是真真切切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放姬颢走,不要给他太多压力,但人的私心总有不理智的时候,廖至泽很后悔昨晚借酒失言,让这段感情到最后变得如此糟糕。

他打算先将姬颢的事情放一放,腾出些余地来思考自己的事情。

租房合同签完的下午,商棋哲来见了廖至泽,他点名要吃廖至泽亲手做的饭,廖至泽便买了些食材回家,商棋哲之前习惯了,直接登堂入室,啧啧两声:“你动作真快啊,这就收拾好了?”

“嗯,我东西不多,早点到那边验房入住。”

商棋哲看了一圈,“哎”了一声:“这些东西怎么不收拾?”

“那是姬颢的。”廖至泽停下来,回头正好对上商棋哲投来的目光,顿了顿才说,“过会儿收拾,得看他想怎么处理。”

商棋哲不解:“你们不是要一起搬过去吗?”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廖至泽如实说了:“不了,我们打算分开。”

商棋哲明显地停顿片刻,才上前拍了一下廖至泽肩膀:“你没被欺负吧?”

廖至泽摇头。

商棋哲不依不挠:“我还不知道你啊,绝对不是你甩了人家,他干嘛甩了你啊?玩腻了?劈腿了?!”

“都没有。”廖至泽生怕商棋哲上头把碗给拍碎,“你别多想,就是不合适分开了男的跟男的谈恋爱,不是很难吗。”

“怎么不合适啊?!一开始没说不合适,怎么谈了仨月就不合适了,你得跟我说清楚,你是我朋友,我可不能看你受委屈。”商棋哲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唉,算了,现在说你俩不合适像马后炮似的。”

廖至泽憋出一个苦涩的笑,不只是在安慰姬颢还是在安慰自己:“早发现早分开早解决。”

商棋哲一屁股在餐桌前坐下,看着廖至泽背影嗤笑:“好吧,那待会你想哭就哭,别忍着。”

廖至泽把锅里的红烧肉装盘,端到餐桌:“哭什么?我还没那么脆弱。”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吃饭时绕着这个两人说了最近的工作、生活,商棋哲回家里的公司帮忙了,刚上手,还挺忙的,没时间泡吧撩妹了,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老大不小也要定下来了。

“我跟那个女生吃了顿饭,我自认为相处得挺好的,结果回家时她问我是不是也为了敷衍家里才来的,她可没结婚的计划。给我一下整不会了,我还自我感觉挺好,人家直接给我划清界线了。”商棋哲几杯酒下肚,话多起来,“不过要我说,至泽,你现在情况好点了,你这样的很吃香的,我这种纨绔什么都不会,也不会照顾人,哪个女人愿意跟我结婚啊?但你这么体贴,一定能找到愿意跟你过日子的女人的。”

廖至泽给两人酒杯续上,笑着摇了摇头:“算了。”

“都跟男人在一起了,还找什么女人。”

商棋哲的嗓音骤然拔高:“那能说明什么!他一开始就穿着裙子骗你来的,又没在一起多久,算什么啊?!你现在回到正轨,这事儿就当翻篇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廖至泽被逗笑,啜了口酒:“你在骂谁?”

“除了你,你是好男人,我们不是,我骂他,宁愿带上我自己!”商棋哲醉醺醺的,“不过你怎么不管男人女人都能欺负你啊”

廖至泽没有回答,抬眼看着空旷的客厅,包裹堆在投影幕布前,短短几天这里就好像没了人味,变成自己刚住进来的模样。

商棋哲趴在桌上,倒了,廖至泽却离醉还远着,他把商棋哲搬到沙发上休息,看了眼茶几抽屉,拉开,里面安静躺着几包烟,姬颢多数抽的细烟,那盒酒红色的peel最经常出现,烟味很淡,烟味中带着淡淡的红酒香气,姬颢喜欢在洗澡前抽,之后混着古龙水的味道会融成一股独特的香气。

廖至泽拿着烟去了阳台,点燃烟的瞬间恍惚姬颢还站在身边,吐出的烟雾像姬颢穿的白色高领,这个味道熟悉得入了肺,廖至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忘记姬颢。

可能半年、一年,也可能一直忘不了,久而久之姬颢会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姬颢的影子,因为那是他的初恋。

廖至泽吐出最后一口烟。

是啊,忘不掉就不要忘了。廖至泽对着空气呢喃自语,咬着早就烧到尽头的烟出神,他已经尽力了,没能留住爱人是他能力不足,也是他们缘分未到,烟烧尽了要熄,感情走到底了也要学会取舍。

商棋哲被尿憋醒,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面前一个拉开的行李袋,廖至泽正往里放东西。

几点了商棋哲看了眼挂钟:“靠!都两点了,你还没睡,干嘛呢?”

廖至泽头也没回:“你醒了?我睡不着,收拾东西呢。”

商棋哲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咕嚷:“真稀罕,人家睡不着干什么,你睡不着做家务”

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商棋哲才感觉不太对,扫了眼卫生间,觉得比来时看起来亮堂了些,原本摆在洗漱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不见了。

商棋哲此人浸淫欢场多年,反应力异于常人,他登时反应过来,冲出卫生间杵在门口问廖至泽:“你收拾姬颢的东西干嘛?他要来拿?”

“没,先收拾着,等他想来拿的时候再过来拿。”

“都分手了还留着前任的东西干嘛,他不要就扔了呗。”

廖至泽摇头:“这些东西挺贵的,扔了可惜。”

“是钱可惜还是你可惜?”商棋哲一下子嘴没刹住,脱口而出。

廖至泽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得你被人欺负,我好歹也是你朋友,不像你受伤害。”商棋哲蹲到廖至泽面前,“给他寄过去吧,留着前任的东西干什么,看着不碍眼吗?要我我寄过去都要到付,快递费都不给的。”

廖至泽笑了,拍了拍商棋哲肩膀:“我没那么小心眼。”

“好吧好吧,你自己做主。”商棋哲环顾四周,“我今晚得在你这过夜了,有没有衣服借我穿一下。”

廖至泽把最后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装进行李袋,最上面一层,拉上拉链起身:“我帮你找找。”

廖至泽打算在搬家后邀请工作室的朋友到家里温居,这是柯澄岚告诉他的,请人来家里增点“人气”,迷信地说这样往后的运势会旺一些。

年底的大小事务也都进入收尾,柯澄岚没什么事干,便开着车自告奋勇过来帮忙,廖至泽不敢使唤老板做事,但磨不过柯澄岚的软磨硬泡,答应在收尾的时候“借用”一下他和他的车。

在柯澄岚来之前,廖至泽抱着纸箱最后一次回望这间三十平的出租屋。

他在这里生活过三年,是住得最久的一套房子,比起前面租的几次廉租房,这是他住得最好的一间,在这里稍微安定下来,房东是一位退休老教师,跟着儿子去了国外,很好说话,让廖至泽好好住下,不用担心突然被赶走。

更重要的是,他曾跟一个人在这里有过美好回忆。

最后一批行李总共五个纸箱,装满柯澄岚的添越后座和后备箱,最后一只箱子放好,柯澄岚打开副驾车门:“上车。”

廖至泽坐上去,柯澄岚启动车子,听到廖至泽说了句:“先去一趟阳光云顶吧。”

阳光云顶是姬颢住的地方。柯澄岚没说什么,启动车子。

倒是廖至泽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柯澄岚笑:“对不起什么?”

他当然知道廖至泽的意思,但他希望廖至泽不要因为这种事对自己产生愧疚,他不喜欢逼迫廖至泽:“没事,是我自己要来的,很乐意为你服务,廖先生。”

柯澄岚会开着宾利来帮自己搬家,不介意那些硬壳纸箱压坏昂贵的真皮座椅,已经让廖至泽受宠若惊,他解释说:“其实那些箱子里都是姬颢的行李,在他回去之前,要还给他”

柯澄岚一顿,而后点点头:“你做得对。”

距阳光云顶还剩一条街的距离,柯澄岚在红绿灯路口踩下刹车,七十秒的红灯,最后三秒,柯澄岚握紧方向盘转头看着廖至泽:“要不”

“嗯?”

后面的车子按响喇叭,似乎赶时间,柯澄岚出了口气,说:“没什么。”将车子开出去。

w4栋楼下,白色宾利停在大门门口,叫住廖至泽:“你可以叫这栋楼的管家过来帮忙,把东西留在一楼,等姬颢自己拿走。”

廖至泽点头:“好的,但我还有些话想跟他说,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柯澄岚的喉结滚了一下,看着廖至泽抱起一只纸箱走到大门,拿出姬颢给他的门禁卡刷开,值班的管家迎上来跟廖至泽说话,柯澄岚拳头攥紧,突然冲上去:“至泽,我有话跟你说——”

“啊,二十层的姬先生已经在三天前出国了呀,是回国发展了,行李都已经搬空了。您不知道吗?”

柯澄岚猛地停下,微喘着凝视廖至泽僵直的背影。

“怎么会?他,他没告诉我。”廖至泽愣愣地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管家,“他都没跟我说一声。”

管家的脸色浮上一丝尴尬:“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您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廖至泽摇头:“不,他是不是不想见我才叫你这样说?我,我还要还他的行李,房卡,他还有这么多东西留在我这里,不可能走的,我得上去”

声音越来越低,廖至泽的心都要被撕裂开,他为了今天的告别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承受了多少煎熬痛苦才决定前来,可为什么姬颢姬颢还能够比他想象中的更具杀伤力,更伤他的心,更让他痛苦?!

他们朝夕相处一百多天,自己那么多个日夜的真心相对,竟然连一句告别都不配吗?!

“先生,您还好吗?”管家上前一步,“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我给您倒杯水”

“我得见他”廖至泽摇头,越过管家往电梯走,“他的手稿还没拿走,怎么可能离开?”

管家拦不住,见廖至泽精神状态不佳,想要跟在他身后,却被柯澄岚叫住,管家认出柯澄岚,连忙过来迎:“柯总,您怎么来了”

柯澄岚摆摆手,眼神示意门外的纸箱:“搬进来,我陪他上去就好。”

“好,好,您有事叫我。”

柯澄岚追上去,廖至泽已经顾不上旁人,狼狈地将纸箱压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单手托着,一只手去按电梯,柯澄岚追过去,托住纸箱,廖至泽头都没抬,他身体这具机器已经因为过度震惊失去了运转能力,只剩下本能应对外界刺激,很小声地对柯澄岚说:“谢谢。”

柯澄岚从没见过廖至泽这副样子,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能跟着他进电梯,廖至泽按下二十层,然后抱着纸箱站到角落垂头等着,柯澄岚几次欲言又止,电梯到了,廖至泽立刻走出去,二十层的住户门口紧闭,廖至泽按下密码,柯澄岚突然想要阻止他,阻止门后任何让他伤心的场景,但门开了,廖至泽急匆匆跨进去。

柯澄岚站在原地,过了一会,里面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动他,他立刻跟进去,看到廖至泽脚下躺着的纸箱封条漏了,一张张涂满颜色的画纸滑出来,躺在地上。

——房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酒柜是空的,落地窗前的桌子也收拾干净,廖至泽走向卧室,床品换了,干净得没有一丝人气,打开衣柜,空空如也,姬颢不懂收纳,廖至泽每次来都会帮他把衣柜整理一遍,姬颢会缠住他,抱着他的腰说好想把廖至泽关起来,一辈子给他收拾衣柜,因为廖至泽收拾的样子很性感。

那些也是假的吗?

“学长,”廖至泽合上衣柜,柯澄岚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一下,或许没有,“让你看笑话了。”

柯澄岚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为自己没拉住廖至泽而后悔。

廖至泽深吸一口气,转身,脸上并没有柯澄岚想像的难过,而是一片木然:“我们走吧。”

路过客厅,廖至泽在纸箱前停下,最后还是蹲下去把掉出来的手稿一张张塞回去:“他之前说他的手稿被很好的朋友烧毁过,因为他朋友太爱他,问我会不会,我说不会,我不会伤害他。我得收好这些,万一他回来,我弄丢了,他会不会怪我?”

柯澄岚说不出话。

“我就是想跟他道个别,我知道我们要分手了,我以为我们至少能道个别”

柯澄岚于心不忍,上前蹲下,帮他把东西塞回去,把透明胶重新粘上:“他是个人渣。”

廖至泽抱起行李箱:“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突然泄愤一样补了一句:“再也不来了。”

全心全意沉浸在爱情里,哪怕到最后一刻也还是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仍旧有好的一面,他不是不能接受失去,但姬颢用不辞而别来扇了廖至泽一记狠狠的耳光,告诉廖至泽别自以为是了,他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一句告知都不配拥有。

他姬颢是自由的,全世界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廖至泽不过是一个落脚点,是驿站,不是家,他随时都能走,不需要跟他报备。

廖至泽对他姬颢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声泪俱下的挽留对他来说只是负担,是立刻想要逃离的枷锁。

车行驶至小区楼下,廖至泽让柯澄岚停一下,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柯澄岚靠边停下,等了廖至泽十分钟没回,便下车找过去,便利店没有顾客,柯澄岚问起老板,老板说刚才的顾客买了一包烟,往左边走了。

廖至泽从意识到姬颢真的离开之后就表现得很平静,不说话只是沉默,他越是这样柯澄岚就越是担心,有的痛苦没有声音,他不知道廖至泽的身体盛满了多少痛苦,他担心廖至泽想不开。

出便利店沿着街道走一百米,有一条小巷,柯澄岚往里看了眼,发现了廖至泽。

廖至泽站在垃圾桶边,他在意识到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多痛苦,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可方才望了一路的车窗,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不会再见到姬颢的事实,情绪突然就失控了。

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可能学长找不到自己会着急,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太无措了,他只想逃避。

烟含在唇间,他手在发抖,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燃,最后火机被人夺去,啪地一声火光亮起,燃了烟头,廖至泽吸了一口,抬眼对上柯澄岚的眼睛。

他说“谢谢”,又问:“你也不知道,对吗?”

柯澄岚选择对廖至泽撒谎:“嗯,他谁也没告诉,连姬梦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廖至泽重新含住烟嘴,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

柯澄岚揉了揉廖至泽头顶,理智地给廖至泽留了空间:“好一些了就出来,我在车里等你。”

廖至泽点头。

等柯澄岚离开小巷,廖至泽才用力闭上眼,艰涩地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滚过喉咙和肺,吐出来时吻到淡淡的红酒香味。

廖至泽上瘾一样嗅,只是很淡的味道,一会便被烟草盖住,他用力闭了闭眼,有什么东西迅速从眼角滚下去,廖至泽呆怔地摸了一把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

“还好吗?”柯澄岚用冰水碰了碰廖至泽眼角,回车里前到便利店买的,似乎预料到廖至泽会哭,廖至泽接过来,没解释,只说:“谢谢。”

那一瞬间的情绪失控过后,痛苦好像随着身体撕开的缺口,跟着眼泪往外涌出,吐空后剩下外壳,里面空旷得回响,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疲惫。

“我当时要是听进去就好了。”廖至泽下车时突然对柯澄岚说,“对不起,学长。”

柯澄岚摇头:“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为时不晚吗?廖至泽想,可能已经晚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像爱姬颢一样去爱别人了。

柯澄岚走后,廖至泽将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脸颊贴着抱枕,躺在体面干净的新家,却没有一点真实感,他闭上眼希望一切都是梦,再睁开眼还是在那间小小满满的租房,姬颢坐在阳台玻璃门后发呆,手稿掉一地,茶几上两杯残酒,挂钟提醒自己准备到晚餐时间,他要起来做饭了。

但再睁开眼却是白色的天花板,新的家具和朝阳的落地窗,惨败的落日投在地板,照不亮一小片天地。

梦醒了。

廖至泽摸出手机,找出姬颢的号码,生怕多一秒会后悔,将姬颢从联系列表中删除拉黑。

都结束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是告知,也是警醒。

又一年春节临近,廖至泽刚交上年终总结回到棚里,大家在会议室凑做一堆,商量着年会到底要出什么节目。廖至泽从桌上拿了瓶水坐到一边,耿方凑过来问他抢到高铁票了没。

“不抢,我家人今年过来这边过年。”廖至泽看着窗外,“我包了辆车把他们接过来。”

“真好,我就想让我爸妈过来跟我过年,城市里好玩的也多啊,热闹一点,但他们就不。”耿方问,“你有俩弟弟对吧?”

“嗯,”廖至泽笑笑,“大的快高考了,六月份。”

俩人聊着,胡运升探进半个身子:“谁有空?过来帮我补录几段群杂。”

廖至泽站起来:“来了。”

胡运升蹙眉,指了另一个人:“你昨天刚录十几个小时,好好休息去,让别人来。”

廖至泽闲不住,还是上前:“我也去看看。”

去录音棚会路过大厅,工作室今年搬到另一栋写字楼,空间大了许多,多了三间棚,尽头的三号棚旁边便是廖至泽的办公桌,上面摆满了专业书和他这三年配过的角色周边。

廖至泽努力、肯吃苦,又有贵人提携,入行三年收获颇丰。为好几个大热ip中的主角配音,逐渐积累一些名气,今年尝试接过几次线下活动,反响很不错。

廖至泽却并没有成为半个公众人物的自觉,还是公司运营部的人在群众的呼声下给廖至泽开了一个社交帐号,用以维系粉丝群体,配合宣传。

账号要养,运营部要求廖至泽每周更新一条动态,廖至泽不知道更什么,便在自己下厨时在一旁支个支架,把自己做饭的过程分享到平台,廖至泽做饭干净熟练,成品秀色可餐,观感治愈,因此收获了一批观众,正好某电视台在策划一档美食类节目,便主动接洽廖至泽,节目里有大明星,也有像廖至泽这样的素人,廖至泽在节目中任劳任怨,只想着赚一份钱认真干一份工,可节目播出后却意外获得观众怜爱,粉丝暴涨了一波,现在已经是工作室里最具价值的配音演员。

廖至泽年底刚搬了新房,换了间百来平的三居室,这三年东西越来越多,房子都有些装不下了。

“您这几个纸箱也搬走的吗?”工人见堆在角落积尘的纸箱连胶布都脱开了,以为是不要的,“不搬走就留在门口吧,过会儿会有人回收。”

廖至泽视线落在纸箱上,只一眼便立刻移开。

“一起搬走吧。”他说。

东西搬好,廖至泽给工人递了包烟,工人低头看了眼:“嗬,这是什么牌子的?从没见过。”

廖至泽看了眼,笑了,把那盒peel收回去,重新拿出一盒兰州:“这是我抽的,拿错了,这是给您的。”

“您太客气了。”工人笑着接过,“不过听您说您是配音的,抽烟不影响嗓子啊?”

廖至泽摇摇头:“我抽得不频繁,有时一个月都不抽一次。”

“那你还揣兜里?”

廖至泽拍拍工人肩膀,半开玩笑说:“烟瘾上来了,就闻闻味道。”

工人点了烟深吸一口,调侃道:“您这工作可真憋屈,烟瘾上来还能忍啊。”

“嗯,忍得多了,就不那么难忍了。”

收拾好房子,又去买了两套被子,廖至泽规划让父母睡自己房间,自己跟俩弟弟睡客厅,顺便带父母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安排后之后廖至泽站在客厅中央,神情有些恍惚——他慢慢已经向自己曾经最期待的那种人靠拢了,现在的生活曾无数次出现在二十多岁的廖至泽脑海里。

今年他已经三十岁,而立之年仍孑然一身,事业已然有成,是该考虑家庭的年纪,这一年家里催得不少,廖至泽都敷衍过去,他深知自己已经无法正常组建家庭,他不想耽误任何人。

过年前一周工作室放假,廖至泽接到家人,车直接开到小区门口,先下车的是最小的弟弟廖幸运,一头扎进廖至泽怀里:“大哥!我好想你。”

二弟廖至沐随后下车,喊了声“哥”便到后备箱去拿轮椅,廖至泽接下父母,送了司机一些年货,廖幸运抱着廖至泽手臂:“哇,大哥现在住这么漂亮的地方。”

“大哥赚了钱啦,你们现在花的都是大哥的钱,以后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大哥。”廖至泽的母亲柳若波这些年操持家事苍老不少,廖至沐推着父亲廖清明走在一边,闻言主动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勤工俭学,一边念书一边工作,不用大哥给钱了。”

柳若波笑笑,摸着廖至沐后颈:“弟弟争气,成绩排名一直在年级前三,老师说继续努力念书,大学还能申请奖学金,出去干点活。你以后要成家的,也不能老是养着一家子人,女方家里会介意的”

“妈,说什么呢。”廖至泽看了眼轮椅上的父亲,“让你们享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担心啊,现在认识你的人这么多,要是你爸之前欠人钱的事被发现,会不会影响你啊?”柳若波神色担忧,“上次你上节目,那些人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我都为你捏把汗。”

“不会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人那么关注我,而且知道了又没事。”廖至泽笑笑,“我是运气好,别人愿意找我拍节目,以后我还是踏踏实实在幕后,这样在幕前的机会不多的,你别担心。”

一家人进了门,廖至泽便不用再做任何家务了,饭菜有母亲做,衣服刚换下廖至沐就立刻拿去洗,最小的那个没别的干,就学了用咖啡机,每天早晨都给廖至泽泡一杯。

家里出事的时候廖幸运还小,廖至沐的性格跟廖至泽很像,帮家里承担了很多事,廖幸运是他一手带大的,被保护得很好,来到这边也闲不住,天天闹着要廖至沐跟他出去玩。

小区有花园,过了年人少,廖至泽看他们住了也有一周多,便放他们下去玩,小孩刚走就接到柯澄岚电话,说刚从冯宅回来,拿了点红酒给廖至泽送去。

挂了电话,柳若波小心问起打电话的是不是那位“贵人”,家里都听廖至泽说过,自己是遇到了这位才有今天的,承了别人那么多恩情,柳若波一直对这位心怀感激。

“嗯,来送点东西,我留他吃晚饭。”

两小时后门铃按响,廖至泽去开门,门一开外头站着仨人,抱着衣服的廖幸运和抱着廖至沐的柯澄岚。

“是你家孩子?我刚在下面碰到他们,被池塘里的天鹅追进去了,毛呢大衣吸了水太重爬不上来,小的趴在池塘边哭呢,本来想着送他回家,一路送到你家门口,没想到是你弟弟。”柯澄岚的毛衣湿透了,廖至沐也冻得不行,一股脑往柯澄岚怀里缩,柯澄岚把他抱得很紧,廖至泽伸手想接,廖至沐可能是冻傻了不肯撒手,抱着柯澄岚脖颈的手一紧,柯澄岚笑了:“看来你弟弟更喜欢我啊,得,我带他去浴室。”

柳若波也从厨房出来,得知事情后责骂廖幸运不注意安全,廖幸运摆出小可怜模样,躲到廖至泽身后。

十分钟没到,浴室门砰一声被撞开,廖至沐裹着浴巾冲出来,差点撞了桌子,喝醉酒似的一路扑进房间。

廖至泽拿着干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学长?我进来了。”

“嗯。”

廖至泽走进去,浴池蓄着水,柯澄岚脱了上衣,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廖至泽眼观鼻鼻观心:“衣服给你放这,小沐怎么了?”

柯澄岚没回答,只是说:“你弟弟很像你。”

“大家都这么说。”廖至沐跟廖至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廖至沐现在的模样就是廖至泽刚上大学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晚餐大家吃得很愉快,柯澄岚知道怎么哄长辈开心,明明是客人最后却反客为主,要请大家到自己的商场逛逛,廖至泽知道柯澄岚要干什么,想阻止却被柳若波斥责,说柯澄岚开口大家是一定要去的。

廖至泽担心柯澄岚会给家人花太多钱,太破费,便一直领着家人走在前面,廖至沐最懂事,落在后面跟着柯澄岚,柯澄岚问廖至沐还冷吗,廖至沐说不冷了,路过卡地亚,廖至沐被柜台反射的光晃了眼睛,多看了一眼,柯澄岚便揽着他说:“喜欢就进去看看。”

既然是老板带来的客人,柜员都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腕表戴满两只手,柯澄岚出去接个电话,廖至沐小声地问其中一只表多少钱。

“小少爷好眼光呀,这款是santos系列大号表款”对面介绍了一圈,从表壳到蓝钢指针,再到表冠宝石,就是没说价格,柯澄岚回来后便直接告诉他,“小少爷喜欢这款呢。”

柯澄岚点头,直接说:“包起来。”

又摸摸廖至沐头顶:“就喜欢这一只,还有吗?”

廖至沐摇头,因为花了别人的钱,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这一点也跟廖至泽很像,柯澄岚揽住廖至沐肩膀,俯身贴着他说话:“小沐,新年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开心一点收下,嗯?”

柯澄岚在这间金碧辉煌的商场里,对一切了如指掌,身上有着淡淡好闻的香气,温柔地跟自己说话,是完全跟自己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他跟廖至泽带给自己的感觉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他们都是兄长,可哪里不一样,廖至沐又说不上来。

后来廖至沐才知道原来柯澄岚第一次就为自己送上了二十三万的见面礼,后来的两年中,也是由柯澄岚亲自牵着自己的手迈入一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从那枚腕表扣在他的左腕上开始,他便注定成为他豢养的一只小狗。

又两年过去,廖至泽在名为工作的管道中穿梭,滑过去又滑过来,有时延伸到别的管道中去,他的世界好像只剩眼前圆形的视野,尽头遥远的看到圆形光斑,可廖至泽永远也走不到出口,他自愿被困住,看不见一些东西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保护机制。

去年廖至沐考上了s市一所重点大学,报道那天廖至泽出差,是柯澄岚带着去的,后面有了廖至沐其实是富二代小少爷的传言,他平日穿得干净简单,报道那天却是宾利接送,哥哥儒雅英俊,是上市公司总裁,身价过亿。

偶尔有同学撞见宾利停在最偏僻的北门,廖至沐弯腰跟车里的人说话,车窗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在廖至沐头顶揉一揉。

这些事廖至泽并不知道,他不怎么管弟弟,廖至沐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并负责,做不了主的时候才会来问廖至泽。

柯澄岚在这几年间数次向廖至泽表白,最隆重一次是在廖至泽三十岁生日,柯澄岚包下整层餐厅为廖至泽庆生,在餐后的派对上搂着廖至泽的腰贴在他耳边告白,他喜欢他,如果廖至泽答应,他会在众人面前吻下去。

可酒精并未让廖至泽动情,他的心脏被风化成了坚硬的钢筋水泥,他感觉不到太过激烈的感情,他也被困在钢筋水泥里,他想挣扎出去,这样就不用在克制不住点燃细烟时站在阳台长久地发呆,可挣扎出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不能拉一个无辜的人跟自己陷进去。

那晚喝醉的柯澄岚拂袖而去,两人很久没再联系,直到春节,也是廖至泽一家人第一次来s市的那次。

之后的柯澄岚似乎明白廖至泽的意思,没再把追求摆在明面上,两人偶尔碰面吃饭聊天,言语间都克制地停留在暧昧以下的界限。

这两年廖至泽工作变忙,见面的时间就更加少了。

今年年底,廖至泽决定试着完成人生的另一个目标,也是为了改变死水一般的现状,向柯澄岚提出想到b市发展试试,柯澄岚欣然应允,柯澄岚在b市有分公司,将工作室开到公司名下,让廖至泽去带那边的第一期培训班。

但廖至沐还在s市念书,柯澄岚向廖至泽保证他会替廖至泽好好照顾廖至沐,廖至泽这才决定搬到b市。

五年便从手下变成合伙人,廖至泽知道是自己运气好才走得如此顺利,比他厉害的大有人在,他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光。他也知道他与柯澄岚之间已经密不可分,不管是生活还是事业,他可以为柯澄岚做任何事,为他的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赚更多的钱,但唯独柯澄岚想要的东西廖至泽给不起。

钱财、名气、商业价值,廖至泽都可以献给柯澄岚,可感情不能含糊,从一开始柯澄岚在廖至泽眼里就只是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和贵人,廖至泽心怀感激,但感激不能充数变成爱情,廖至泽不想因感激而耽误他人一辈子。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彼此都心照不宣,关系走进死胡同,各退一步,暂时分开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式。

柯澄岚放手让廖至泽去做,廖至泽头一次当老板,一步步慢慢摸索,制定了完整的课程表,第一次开班请了几位业内前辈指导,招了十个实习生手把手带。

最后工作室留下五个实习生,廖至泽亲自去给他们谈资源,想与澄明合作的甲方很多,廖至泽精心挑选,最后选定的方案中有一部电影,大致内容是讲述一位奢侈品品牌创始人的经历,合作出品方是近年来大火的奢侈品品牌doris,主理人叫闻鹤植。

试音那天廖至泽带了三个实习生过去,约在另一个录音棚,棚外坐着导演编剧监制一共二十多人,这次来试音的配演就有三十多人。

廖至泽陪实习生在棚外等,前几个试音出来的配演说这次甲方要求很严格,他们都被毙掉了,实习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甲方,一个个神色紧张,手心冒汗,廖至泽也是这么过来的,在角落给实习生打气,录音棚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人背对他们打电话,廖至泽抬眼,呼吸一滞。

脖颈仿佛被一只虚空伸来的手握住,心脏被狠踹一脚,廖至泽差点失态。

直到那个人回头——光风霁月的一张脸,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因为穿着工作室的文化衫,那人远远朝廖至泽他们示意:“下一个就是泽音,先进来吧。”

实习生进去,廖至泽最后,那人伸手将廖至泽拦下来,视线轻轻落在廖至泽脸上:“廖先生,初次见面,闻鹤植。”

廖至泽跟闻鹤植握了握,闻鹤植身上的气质与那个人很相似,空白许久的地方突然被撕开,露出底下风干的颜料,廖至泽喉咙发紧:“您好,闻先生,多多关照。”

闻鹤植笑起来眼睛微眯:“那是自然。”

实习生试音时廖至泽与一众甲方坐在录音室外,蹙眉观察甲方的反应,闻鹤植不参与选角,与一旁的编剧聊天。

“听说您公司要空降一位时尚总监,从老牌奢侈品品牌出来的?”

“还在洽谈中,”闻鹤植的视线从前方的廖至泽身上掠过,“十有八九。”

“哪个品牌的总监啊,在国外待不好了?要来国内?”

闻鹤植笑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会让他参与电影顾问,免费。”

“到底谁啊,您别吊着我,悄默声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闻鹤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身体倾向一旁:“把耳朵凑过来。”

廖至泽蹙眉看着实习生走出来,导演摘下耳机:“廖至泽先生。”

廖至泽凑上去跟导演交流,棚里很安静,只有间或一两句轻声交谈,像催眠的白噪音。

“好的,谢谢您的信任,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新人,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与导演又谈了几句,加了联系方式,廖至泽这才领实习生出门。

结果不错,一个试上了重要配角,另外两个也试上了,只是台词较少。

这是好消息,振奋人心,廖至泽当即敲定请大家吃饭,四人有说有笑走进电梯,门快关闭时被人按开,闻鹤植施施然走进来。

“廖先生,”闻鹤植笑笑,“又见面了。”

“闻先生要走了?”廖至泽帮他按着电梯,“不继续面了?”

闻鹤植点头:“到这就够了,我还有些事要办。”

“啊,好。”廖至泽点点头。

闻鹤植的视线始终轻轻地落在廖至泽身上,看得廖至泽忍不住抬眼与他对视,闻鹤植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干哪一行的人,廖至泽也买过doris的衣服,没想到doris的主理人这么年轻。

你们时尚界的人都喜欢留长发,喜欢用勾搭的眼神看人吗?廖至泽腹诽,叮一生电梯到了,出电梯时闻鹤植的手在廖至泽背上轻按一下:“慢走,廖先生。”

廖至泽不知怎地,背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谁知刚一抬眼,面前站着一个清俊长相的男孩,闻鹤植的手刷一下从廖至泽背上收回去:“阿声,你怎么来了?”

任声抬手一抛,亮光一闪,闻鹤植接住车钥匙,任声没多看一眼,转头就走:“给你送车。”

闻鹤植扭头朝廖至泽笑笑,算作道别,立刻拔腿追人:“阿声,你走太快了吧,你去哪儿啊?等等我送你回家。”

“你不是要去机场接人吗?”

“接人哪有送你重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情骂俏着走远。

“廖老师?”

廖至泽出了神,收回飘远的眼神,对实习生们说:“嗯,走吧。”

人潮声将心跳声覆盖,廖至泽闷头走路,好像又回到当初,姬颢一声不吭离开前夕。姬颢。这个封存了太久的名字甫一被想起,就立刻要从厚实的土地下破出,廖至泽在实习生的注视下自顾自摇摇头,一抬眼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面露尴尬,欲盖弥彰地问:“吃什么,想好了吗?”

实习生:“哥,不是刚才说去吃日料吗?”

“啊,我一下子忘了。”廖至泽讪笑。

地铁到站,廖至泽跟着人流涌出,b市地铁出了名的拥挤,电梯上行时回看,乌泱泱的全是人。

与地铁站一样,机场出口人潮汹涌,杂乱的人声混在一起,闻鹤植送完任声赶到时,要接的人已经在长椅上等待多时,闻鹤植上前:“抱歉,堵车来晚了。”

那人闻言起身,带着一顶鸭舌帽,半张脸隐在帽檐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长发在脑后延伸至肩胛,穿一件轻盈的棉麻衫,配一件棉麻短裤,肌肉匀称的腿裸在空气中,闻鹤植辣评:“入味的意大利风格。”

那人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你就是这么待客的?迟到半小时,小心我反悔。”

闻鹤植笑着不接话,接过他的行李,领他往停车坪走:“我特意让餐厅开了瓶上好的黑皮诺给你谢罪,原谅我一回。”

那人不说话。

闻鹤植耸耸肩,放出杀手锏:“今天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廖先生,和想象中很不同。”

一束锐利的视线射过来,闻鹤植得逞一般笑笑,看着那人的眼睛说话。

“倒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嗯?姬颢。”

两人碰了面,一刻也没耽搁,直奔doris总部,一整个项目部的人都在等。

马不停蹄谈完工作,走出大楼已是凌晨,姬颢入住公司附近的酒店,闻鹤植送他到房门口,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一声,闻鹤植掏出来看了眼,笑了。

“行,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姬颢无意间瞥见屏幕,摆在餐桌上的保温盒,有人为晚归的恋人准备夜宵,姬颢手指在拉杆箱把手上抠了一下:“好,路上小心。”

酒店服务到位,餐食二十四小时备着,姬颢看着菜单点了几样看着普通的菜,洗完澡餐已经送到,揭开碗盅尝一口,不好吃也不难吃,姬颢的胃口曾被人养刁,这五年忙着工作,倒退回先前用快餐对付,重新来到这里,对食物的要求又突然高起来。

姬颢只尝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开了瓶酒边喝边踱步到窗前,b市是座不夜城,市区中心的灯不会熄灭,跟当初住在陈旧的老房子里时不一样,一到九点后便全部安静下来,只看得到昏黄街灯。

姬颢这次突然到中国发展,在行业内引起不小的震动,很多家公司看中他带回的项目,做得好,今后不只是在时尚圈万古长青,还能从中赚取巨额的财富和巨大的名气。

姬颢将办公室收拾好,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姬总监,会议室准备好了。”闻鹤植给他挑选的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女生,妆容精致一丝不苟。

姬颢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二十分钟后开会。”

由法国加西亚集团创办的时尚杂志《fli》是全球历史悠久、光受尊崇的时尚生活类杂志之一,姬颢不只是在加西亚旗下担任设计师,还兼顾《fli》的时装板块总编,doris也是在他的帮忙下拿到《fli》的合作机会,在国内创办《flidoris》,这对于任何一家时尚公司来说都是顶级殊荣,就算是姬颢也动用了不少关系,大费周折才拿下加西亚总部首肯。

大家都好奇闻鹤植是靠什么收买姬颢选择了doris,闻鹤植面目高深,跟人打哑谜:“我其实只花了三十万,就让姬颢死心塌地地选择我了。”

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

后来大家熟悉了一点,才听到姬颢透露,闻鹤植送过他一块虫珀,姬颢很喜欢。

虫珀是天然琥珀的一种,虽然收藏价值高,但一没有天然宝石昂贵,二没有蓝琥珀漂亮。不过也难说,顶级设计师的眼光是可能比较刁钻。

万一人就喜欢看看小虫子研究研究蜥蜴头骨呢?但过了一个月,姬颢的助理说她亲眼看到了那块琥珀。

“你们猜里头是什么?是一只蝴蝶翅膀,真漂亮。”

被琥珀困住的蝴蝶,亿万年封存在温润的琥珀里,翅膀纹路清晰可见,在琥珀中获得永生闻鹤植在香港以三十万拍下,当作撬开这位名设计师的心门钥匙。

姬颢五年间设计的作品常会带有蝴蝶元素,配饰也不止一次出现蜜蜡和琥珀,在人人喜爱宝石的时代里闯出一条特殊的路来,与早期的设计风格大相径庭,姬颢正式入职后的作品变得干净柔和许多,最出名的便是“玻璃门”系列,在采访时毫不避讳地告知媒体他之所以取名为“玻璃门”,是因为灵感来源于他与恋人住在一起时每日透过阳台玻璃门所看到的天空。

“玻璃门”系列一战成名,姬颢的才华得到认可,姬颢背靠父母,面对朝他敞开的辉煌大门,跨进去,经历了光鲜而寂寞的五年。

这五年姬颢见过很多人,光鲜亮丽的,忧郁明艳的,无数美人前赴后继想要成为他新的缪斯,姬颢的手臂揽过很多模特、明星、歌手,在镁光灯前,所有人都为结实他而高兴,他的蝴蝶纹身被赋予很多故事,连同他口中的恋人一起,但谁都没见过他的恋人。

二十九岁,姬颢变得沉默,过重的负担令他的身体时常疼痛,脾气也逐渐阴晴不定,像失去阀门的洪流,他除了工作就是酗酒抽烟,派对也不屑参加,缺席秀场谢幕。

姬蔷看不下儿子自毁第二次,提出让他辞职离开,随便到哪里去都好,去到能让他高兴的地方。

姬颢立刻想到那间三十平堆满家具的小屋。

闻鹤植的琥珀是个契机,是让他做下决定的最后一击,姬颢太晚知道,有些人之于自己是止痛药一样的存在,他在廖至泽身边的时候从未疼过,那是因为廖至泽好,不是因为他自己,廖至泽留下的温度陪着他走了这么远,消散了才知道自己错过多珍贵的东西,可为时已晚,他头一次不确定自己能否追回一件遗失的宝物。

也没有能遇到廖至泽的机会。

闻鹤植走进办公室差点被烟味熏吐:“我还以为火灾了呢,外头都是女孩子,少抽点。”

姬颢头发凌乱,只用一只鲨鱼夹固定,碎发满头飘舞:“通宵改方案,抽点烟提神。”

闻鹤植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咖啡:“你注意点吧,出事算工伤,我要负责任的。”

姬颢笑笑,起身把窗户打开大些,他只穿一件衬衫,领口下是一条珍珠项链,珍珠正好嵌在锁骨沟里。

“你这项链看不出是哪个牌子的,也没什么特别,怎么来这之后一直戴着。”闻鹤植开玩笑放松姬颢高度紧张的神经,“还是我有眼无珠,认不出哪位大师匠心之作?”

姬颢言简意赅:“无价珍宝。”

闻鹤植一笑置之,将话题转回工作上:“对了,录用的实习生已经到了,我就不去看了,你是总监,你记得去看一眼,认个脸以后好使唤。”

姬颢无所谓实不实习生,今天要挑第一期的模特,他散了烟味喷了香水去活动室,主编们坐着,实习生在后面站成一排,见到他一齐叫“总监好”,姬颢点头坐下。

十家模特公司共送来五十个模特,姬颢挑了两个,面完才有精力看一眼公司,大多是年轻面孔,这次招了不少实习生,闻鹤植大手笔,实习生福利大,都愿意来,就连搬伞灯的都是一八几男大学生,姬颢不知怎地多看了几眼,助理有眼力见,喊实习生过来。

一转身,那张脸像烙铁一样,印在姬颢心脏上,滋滋作响。

“部门早上讨论过了,还以为是来面试的模特,结果是摄影助理,这么帅的帅哥拿来搬东西。”助理从业多年,也有一定的审美嗅觉,她以为姬颢跟他的想法一样。

姬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跟廖至泽肖似的脸,喉咙发紧:“你叫什么名字?”

助理提醒他:“这是我们总监。”

“啊,总监您好,我是今天刚来的摄影助理,我叫廖至沐。”廖至沐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摇摇晃晃,姬颢看不太清,照片上那张脸更加像,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姬颢拿起廖至沐的工牌,垂眼端详数秒,再抬眼看他。

还是分辨得出差别的,轮廓更稚嫩,眼神懵然单纯,嘴唇也比廖至泽的更薄些。

“来我办公室。”姬颢松手,工牌啪嗒一声拍回廖至沐胸口,擦过前些天被蹂躏的地方,廖至沐抖了一下,被认为是紧张,姬颢笑了笑,拍拍他肩膀,“没事,就是聊聊天,来吧。”

“哥,我回来了。”

刚打开门便闻到饭菜香,廖至沐的馋虫立刻被唤醒,顾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便钻进厨房,小狗一样在廖至泽身边拱来拱去:“什么东西?好香啊。”

廖至泽拿开锅盖,砂锅炖的海鲜粥,虾头油炒通菜,一小碟腌萝卜,一碟小酥肉。

廖至泽注意到廖至沐抱着的几个礼盒,廖至沐解释:“品牌方送给我们总监的,总监不要就给我了。”

“你们总监这么大方?”寄来的都是大牌子的限定礼盒,廖至泽不禁想多,“男的女的?”

“男的,特别好看,还问我想不想当模特。”

廖至泽握着汤匙的手一顿,顺势问:“那你呢?想不想当模特?”

廖至沐摇头:“我就是去学摄影的,我太呆了,不会模特走台步那些。”

廖至泽笑:“好了,放下东西洗手吃饭。”

廖至沐应声,扭身出去了,廖至泽看着弟弟背影。廖至沐来b市快两周了,两周前某天早晨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想来跟自己住一段时间,五月份学校还没放假,廖至沐以社会实践为由请了假过来,廖至泽在高铁站接到廖至沐时廖至沐眼圈发红,用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廖至泽还担心廖至沐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或者学业压力太大了,这段时间工作也不忙,便在家陪着弟弟,谁知弟弟一来就申请了doris公司的实习生,马不停蹄工作去了,扔下他一个人在家里。

原本还担心廖至沐是认识了什么意图不轨的人才突然请假来b市,现在看来真如他所说,学期的课程都完成了,没事干出来看看,进的也是正经大公司。

兄弟俩面对面吃饭,廖至泽给廖至沐乘了一大碗粥,洁白的蟹肉裹着米浆,透明晶亮,廖至泽交代:“明天晚上我有事不在家吃饭,你自己解决,还有钱吗?”

廖至沐点头:“你别担心我,总监给我涨工资了,一天三百呢。”

廖至泽瞥弟弟一眼:“那你日常都干什么?”

“给总监办公室的绿植浇水,去摄影棚帮忙,陪总监吃饭。”

廖至泽不解:“吃饭也是工作?”

廖至沐点头:“总监说也算在工资里。”

“你们总监”廖至泽用这些年积攒的经验推敲,“不会对你另有所图吧?”

廖至沐一下把头抬起来:“我,我又不喜欢男的!”

廖至沐极少大声说话,廖至泽一怔,说:“没说你喜欢啊,我说你总监。”那什么。时尚圈不是gay含量很高吗?

“你,你不能这么老顽固,性取向,是自由的,你不能歧视别人。”廖至沐耳朵都憋红了。

廖至泽心想我怎么会歧视同性恋,我自己都是。但他不能在弟弟面前用自己的经历劝说,那不等同于就地出柜吗?廖至泽循循善诱:“我不歧视,我只是担心你被人吃干抹净还不自知,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告诉哥,知道吗?”

“什么吃干抹净,我找的是正经,正经工作。”

廖至泽立刻察觉出廖至沐的反常,他往常肯定乖乖应下,这次顶那么多句嘴,和那个总监一定有猫腻。

他弟弟是天底下最单纯的孩子,最容易被坏人盯上了,自己已经吃过亏,绝不能让廖至沐步自己后尘。

“你总监那么照顾你,等有时间约他吃顿饭,我也亲口谢谢他对你的关照。”

廖至沐点点头:“但是我们总监很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一番猜测下来,廖至泽担心弟弟真的被一个gay佬盯上不自知,没胃口了:“他那么关照你,肯定有时间。”

睡前还特意到弟弟房门口交代:“明天吃完饭就回家,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廖至沐应了一声。

第二天,廖至沐与往常一样敲开总监办公室的门,姬颢穿着昨天那套衣服站在窗前抽烟,见廖至沐进来掐灭,晨风从窗外灌进来,烟味被吹得很淡。

“您一晚上没休息吗?”廖至沐问。

姬颢摇摇头:“习惯了,这段时间忙点没事,之后会休息的。”

廖至沐问:“您吃早饭了吗?”

姬颢突然笑了声,靠在窗前,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看着面前的廖至沐,整个人都很随意,随意得凌乱、脆弱。廖至沐觉得他好像隔着自己在看什么人,但他朝身后看去又空无一人,廖至沐犹豫着叫他:“总监?”

姬颢收回眼神,走到沙发上坐下,陷入回忆似的:“没什么,我想到之前有个人也这样问过我。”

说着,又补了一句:“他很关心我,跟他在一起时我被照顾得很好,从没有少过一顿早饭。”

杂志社八卦的人多,姬颢那点新闻本就宣之于众,不算什么秘密。总监现在这么不要命的工作也是为了忘记感情上的不顺利吧,明明是这么厉害的人了,却留不住恋人。廖至沐很为姬颢共情。

“您没吃早餐的话,我从家里带了碗海鲜粥,我哥哥做的,很好吃,您要吃吗?”本想着带来中午凑合一下,现在倒能救下急。

姬颢缓缓抬头,眼神隐在额前碎发下,廖至沐看到他形状漂亮的嘴唇张合:“你哥哥做的?”

“嗯,我哥哥做饭很好吃,还被邀请上过节目,《一家人的晚餐》,您一定没看过吧,大明星都说我哥做饭好吃。”廖至沐是炫哥狂魔,一说起哥哥就滔滔不绝,急着卖安利,转头就往外跑,“您尝尝吧!我放茶水间了,等我一下。”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那碗热腾腾的海鲜粥摆到面前时姬颢还是眼眶一酸,说不明什么感想,什么情绪都掺杂一些,跟蟹肉鱿鱼虾肉海参,玉米粒豌豆粒胡萝卜粒混在一起的这碗粥一样复杂。

姬颢握着勺子的手微颤,迅速送进去一口,米粒一抿就化,姬颢顿在那里没有动。一旁观察的廖至沐以为姬颢不喜欢,连忙说:“不好吃吗?难道是隔了一晚口感不好了,刚做出来的时候是最好吃的!”

姬颢摇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不是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廖至沐放下心来,告诉姬颢:“配一碟腌萝卜和小酥肉更好吃,有空请您来我家,吃新鲜的。”

姬颢笑笑,饿了许久,饥肠辘辘,毫无形象地吞咽完一碗,是他回到中国吃的最好一顿早餐。

“我跟我哥说您很照顾我,我哥还说有空请您吃饭。”廖至沐笑着说,“但是我说您很忙,一定没时间。”

姬颢吃饱了,慢吞吞抽一张纸擦了擦嘴,拿起碗起身去洗,走到门口,扔下一句。

“有。”

廖至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姬颢是回他那句“一定没时间”。

下班时间到,廖至沐习惯先过来跟姬颢说一声,姬颢永远留在最后,敬业程度全公司望尘莫及,但他从不要求员工加班,员工们感激涕零,这位老板太难得,苦只苦自己。

总监办公室的门没关,廖至沐站在门口说:“总监,我下班了。”

姬颢坐在电脑后,头也没抬:“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下周的会议安排表打印出来。”

打完会议表,又核对几份稿件,下班时间很快过去一小时,姬颢停下来活动一下肩膀,廖至沐贴心地询问:“您饿不饿,要不要点份外卖?”

姬颢靠在办公椅上放空,刚才一股脑使唤人做事,现在有些过意不去:“我自己点就行,你先回家吧,你哥不是在家等你吗。”

“没事的,我本来也是要吃外卖的,我哥今天有应酬不在家,正好跟您在公司吃了。”廖至沐已经拿出手机,“您喜欢吃什么,总监?”

廖至泽跟负责人喝过三轮,锦屏雀招牌的几样菜没动几口,茅台喝了三四杯,啤酒两三瓶,轮着圆桌喝了一圈,酒量再好也有些遭不住,廖至泽站起身表示要去一趟卫生间,婉拒了他人陪同,步履摇晃地走出门。

在洗手池冲了把脸,感觉好一些,又拿了颗柠檬糖含着。

后面卫生间出来个人,站到一旁洗手,两人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哥?!”

“廖至沐?!”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廖至沐说:“我们总监请我吃饭,说这家好吃。”

廖至泽清醒一大半:“你们总监什么意思,请你吃人均一千多的餐厅?”

廖至泽追问:“一共几个人?”

“就我跟总监俩人。”

廖至泽立刻跟那边说自己待会回去,让廖至沐带着自己去见一下那个劳什子“总监”,除非廖至沐救过他的命,否则就是心怀鬼胎,请一个实习生单独在包间吃饭,什么居心?家里现在就这么一个大学生,可不能被人骗了。廖至泽酒精上头,人也变得冲动,说什么都要见那个总监一面。

廖至沐看廖至泽这副样子,一路上一直在给廖至泽做心理建设:“哥,我们总监是个正经人,你别这副样子,怪吓人的”

走到包间门口,廖至泽才想起来,侧头问廖至沐:“你们总监怎么称呼?”

廖至沐曲起食指顶开门,门缓缓打开,跷腿坐在桌前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紧身黑色背心,捏着酒杯,左臂那片蝴蝶纹身曾刻在廖至泽生命,五年毫不松动。姬颢听到动静缓缓抬眼,看向面前交头接耳的兄弟俩。

廖至泽看清姬颢的瞬间,听到廖至沐在他耳边说。

“我们总监姓姬,女臣姬,单名一个颢,姬颢。”

“你别看他有纹身,其实他是个好人。”

在廖至泽的印象中,坐到总监这个位置的人至少年纪会成熟一些,没有四十五也有三十八,如果在这个位置被人说“年轻”,那至少也三十来岁。廖至沐连瘸腿的螳螂都能夸两句,廖至泽没把他说总监的好话当真,没想到竟然都是真话。

廖至泽立在门口没动,大脑一片空白,坐在那的姬颢也愣住,他算计着怎样才能见廖至泽一面,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

见两人都不说话,廖至沐主动介绍:“总监,这就是我哥,廖至泽。哥,这是我总监,姬颢先生。”

廖至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倒是姬颢先反应过来,起身走来时鞋跟磕到木椅,牵了一声。他施施然走到廖至泽面前,朝他伸手:“您好,廖至沐经常跟我说起你,本想着哪天正式约见,没想到这么凑巧。”

廖至泽看着那只手,他曾摸过碰过亲过的,手指长,甲床漂亮,两只手轻握,手心有薄茧,太熟悉了,熟悉得心窝打颤。

他不应该像朝圣的信徒一样用全身匍匐在一个假的神明座下,用每一寸皮肤去记忆去丈量,时隔多年记忆仍旧清晰得像当初分开时一样,姬颢松手时轻轻刮过廖至泽手心,指尖在空气中感到一丝凉意——廖至泽手心出了汗。

“你熬的海鲜粥很好喝。”姬颢主动攀谈,“早晨小沐见我没吃早饭分了我一碗,比这儿的好吃几倍。”

廖至沐腼腆一笑。

廖至泽视线越过姬颢落在桌上那锅豆花鸡,大脑重启未果,话直接从嘴里蹦出:“不是不吃鸡鸭,怎么点了这么大一锅。”

廖至沐有点懵:“你是不是喝醉记错了,我吃的啊。”

“不是说你,是——”廖至泽看向姬颢,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廖至泽突然就清醒了。

“你怎么猜到我不吃的?”姬颢接了廖至泽的话,笑着揽过廖至泽肩膀,“看来我跟你哥很投缘。”

廖至沐也跟着笑:“我哥喝醉随口一说,我不知道您不吃鸡鸭。”难怪方才都没夹过那锅豆花鸡。

姬颢笑笑说没事,侧过头,很自然地询问廖至泽:“哥哥,陪我喝一杯吗?”

巧妙地停顿,像是在故意攀关系,也像给廖至泽抬面子,实则是将他架在人情上,廖至泽为了廖至沐,敬这杯酒是必然的了。

廖至泽深吸一口气,说:“我敬你们总监一杯再走。”

廖至沐给廖至泽倒了杯啤酒,廖至泽坚持要白酒,端起酒杯对上姬颢,姬颢做好准备,被泼一脸或者碰杯时摔碎,他犯过错,应得的,廖至泽有怨气就在这杯酒里,朝他撒气也好当着廖至沐让他没面子也好

“谢谢您这段时间照顾廖至沐,这杯替廖至沐敬您。”酒杯脆响,廖至泽仰头一饮而尽,姬颢盯着他活动的喉结看,廖至泽吞下去,“我干了,您随意。”

廖至泽酒杯一伸,示意廖至沐再倒一杯,廖至沐没倒满,倒了半杯,廖至泽没心思注意这个:“第二杯我敬您,作为哥哥,谢谢您处处照顾廖至沐,给您添麻烦了。”

又一杯,廖至泽端在胸前,酒液摇晃,倾出几滴:“最后这杯祝您公司越办越好,祝您前途似锦,青云直上。”

姬颢按住廖至泽手臂,低声道:“可以了。”

廖至泽很坚持:“我敬你。”

姬颢看着廖至泽喝下,把酒杯递到唇边。

仰头喝下。

姬颢眉头压紧,上前想扶住他:“廖至泽,我”

廖至泽却抬臂将姬颢拦在一尺之外,姬颢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延伸成鸿沟天堑,横在他们之间,廖至泽的态度很明确。

“我干了,”他盯着姬颢的眼睛,“你随意。”

说完便伸手叫廖至沐,廖至沐扶住他,廖至沐说:“扶我回去。”

两人离开后,姬颢撑在桌边,看着只喝一口了的酒,呆立片刻,拿起来,学着廖至泽仰头一饮而尽,再倒一杯,再饮,再倒。喝够三杯。

这是廖至泽敬的酒,太冲,太烈,一拳锤在腹部似的,人都无法动弹。

廖至沐送廖至泽回来,那头的人安顿完,这头的人也喝多了,姬颢瘫坐在椅子上,手臂垂在身侧,轻轻摇晃,廖至沐走近,小心喊一声总监,姬颢回神,看着廖至沐,问:“吃饱了吗?”

“吃饱了。”

姬颢点点头,把手机扔给他:“叫个代驾。”

廖至沐叫完,问服务员要了打包盒,把那份豆花鸡包起来,姬颢问他:“你喜欢吃啊?”

廖至沐专心打包,头也没抬说:“我哥喜欢吃,我妈做的照烧鸡肉,我哥一个人能吃完一整盘。”

廖至沐一句话,姬颢整个人突然顿在原地,好几秒钟一动不动。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廖至泽只做过一次鸡,俩人上床后第一个月,为庆祝做的一桌菜,市场现杀的新鲜肉鸡,裹着照烧汁出锅,香气四溢,却被姬颢嫌弃说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吃鸡肉,那之后鸡肉再也没出现在餐桌上。

原来廖至泽喜欢吃,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关心。

“要不要重新买一份?”姬颢无措地找补,试图在五年后做点什么,稍微弥补一下当年的廖至泽。

廖至沐说不用,将打包盒塞进保温袋里:“这份够我跟哥吃一顿了。”

姬颢的车停在怡心小区门口,过了门禁要刷卡,廖至沐没带,说保安认得他的脸,走进去就行,姬颢朝窗外看,目测环境不错:“你跟你哥住?”

“嗯。”廖至沐已经下车,弯腰对车里的姬颢告别,“您回去早点休息,谢谢您今天请我吃饭,总监慢走。”

目送廖至沐进了小区,姬颢望着外头出神。

廖至泽。你这五年过得好吗?看起来过得很好,已经住进大房子里了,不用再住破旧的居民房,家人也陪在身边,了解你的喜好,妥帖地照顾你。

希望你过得好。

过得好就好。

十点过五分廖至沐打开家门,拐过玄关,看到廖至泽站在阳台抽烟。

家里没开灯,廖至泽醉得摇摇晃晃,整个身子靠在栏杆,下一秒就要倒下,廖至沐放下东西跑去阳台:“哥,你少抽点。”

廖至泽看清是廖至沐,笑着把烟按了,他回来后吃了解酒药,清醒许多:“那么快,你总监送你回来的?”

“嗯,打包一份豆花鸡,明天你可以不用做饭。”廖至沐在廖至泽身边坐下,“我觉得我们总监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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