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门口有人笑道:“妾身听说老爷在写字儿,不敢搅扰,现下看来,倒是在‘作诗’了!”随着说话声,进来个容长脸的妇人,正是叶敷的结发之妻赵氏。
虽然看着不过三十来许,实际上赵氏与丈夫同庚,已经三十有六,奔四十的人。只是平素注意保养,向来又是好脾气,不怎么操心,所以看着年轻许多。
春诵见太太来了,唬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老爷,挣扎着从叶敷身上起来,到门口给赵氏俯了俯身,道:“太太!”说完,便低着头,飞快的避了出去。
调戏丫头,让妻子瞧个正着,叶敷面上亦有些抹不开,“呵呵”讪笑了两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寻我说?”
赵氏笑道:“瞧把老爷臊的,不过是个丫头,老爷若抬举她,妾身还能拦着不成?”
叶敷笑着摸了摸胡子,笑道:“晓得你贤良,家和万事兴,老爷这些年的舒心日子,多劳太太操心!”
赵氏道:“老爷说这话做什么,你我夫妻,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罢了!今儿来寻老爷,是请老爷来拿个主意的,再过些日子是道台府小公子百日,咱们这边的礼,要准备份多厚的?下边几个县的人家,都打发人到咱们这边讨信来。老爷品级最高,他们都要按咱们的份子递降着送!”
叶敷最是不耐烦这些俗事,微微皱眉道:“上个月不是有郡主寿辰的例在吗,添减些就是。曹家是世家大户,孚若亦不是爱财之人,这些个面上到了就罢了!”
赵氏笑着应了,但是脚下却仍不动地方,踌躇了一会儿,说道:“老爷,小八那边……”
叶敷听了,立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怎么?小八耐不住清寒,向你求情了?”
夫妻两个口中的“小八”,就是赵氏的胞弟赵文禾,因其在赵氏亲族兄弟中排行第八,所以乳名是“小八”。
赵文禾二十多岁,身上是举人功名,原是帮衬着姐夫在衙门里办差事的。赵家亦是诗书传家,与叶家是世交。赵氏父母早年先后病故,家中只有这个幼弟,便跟着姐姐到了姐夫家来。
因上个月休妻之事,赵文禾触怒了叶敷,被罚了禁足,闭门读书,准备明年春进京考恩科。
对于内弟媳妇杜氏,叶敷本是不喜其出身的,虽然也是清白人家,不过是地主乡绅,毕竟不是书香门第。但是这几年下来,瞧着她行事本分、性情柔顺,心中亦是颇为满意。
小舅子这般“休妻”行事,知道的还好说,不干他叶敷的事;不知道的,还只当是他这个做姐夫的主意,好像他是欺软怕硬、背信弃义之辈,实在是惹人耻笑。
叶敷心里恼着,突然想起一事来,先前小舅子像是无意抱怨过,为早年的轻狂,成亲仓促,有些嫌杜家门第低。
这样想着,叶敷面上就带着几分疑色,晓得妻子“长姐当母”,与小舅子姐弟关系亲厚,便开口问道:“小八休妻,到底是何缘故?不会是想着考恩科,再寻个体面的岳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