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刘姐对完剩下的单子就将账簿合上锁进抽屉里。
收工出门的几个年轻人朝她们打招呼，刘姐倒是热情回应，旁边侧躺着的崔满满倒是不甚在意地应几声。
见她这副冷淡的模样，想起来店里几个年轻姑娘偶尔会在休息之余谈论她，刘姐好笑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摆出这副样子在那群小丫头面前简直整得跟个难伺候的主子一样？”
崔满满歪过脑袋扫她一眼，嗤道：“怎么？她们对我不满？”
看她摆出这表情刘姐就知道她心里什么想法，也只能放下情绪轻声道：“也不是这么说，你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知道收一收，怪折腾人的，心情好就笑呵呵的，一生气就甩脸子，久了自然惹人烦啊，就像崔老板说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自己的臭脾气？”
“她们忍不了？”
“你试试长时间忍下来？也就是你的地位摆在这，要不然看她们不给你甩脸色。”
刘姐见她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崔满满原本还想反驳，最终还是收回那些呛人的话，淡淡道：“知道了，我会收敛点。”
“那就好，客人也不爱看你板着脸是吧。”
崔满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上下滑动。
在店里待到晚上，刘姐给还留下来看店的人点好餐，顺便端着一份送到崔满满面前。
吃的差不多了，崔老板突然来电，说晚上来新店看一看。
刘姐接完电话后给她知会一声，崔满满得知这一消息总算将注意力从手机里抽出。
“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
嘴上调侃归调侃，崔满满还是从沙发上坐起来。
“不清楚啊，他说要来啊。”
晚上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崔老板果然光临于此。
刘姐整个人脸上都笑出花来，忙招呼人准备茶水放出来迎客。
崔老板很给面子地和她坐下来聊几句店里的生意和个人近况，将服务生端上来的那杯茶喝完。
后面一小伙人带着崔老板查看一番整间店的情况，见男人还算满意地点头，刘姐知道奖金是有戏了。
崔满满就一直坐在旁边等他们忙完。
崔老板巡视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被叫停脚步。
“来这边陪我说说话吧。”
崔满满推开一间客房的门，手指了指内部的空间。
崔老板原本想要拒绝她，想了想还是跟在她后面进去了。
“我可没空跟你打炮啊。”
门一关上他就开口，崔满满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欲求不满？”
男人闭唇不语，坐到一边的矮沙发上等她的后话。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还以为你这次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崔满满非要朝他那边挤过去坐下，那张矮沙发只能坐得下一个人，结果只能是她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崔老板的一只手臂搂在她的腰间，放任她的手给他的下巴挠痒痒。
“说话呀。”
见男人沉默不语，崔满满不满地掐他手臂上的肉。
“我没你想的那么闲，这几天都在见人。”
崔老板被她掐的总算是开口。
“见什么人？”
“谈生意呢，能见什么人？”
听到这个回答，崔满满撇撇嘴，她对他见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无非就是些酒水朋友或者坏坯子，不是想着在生意场上多捞几笔就是想着向他讨要姑娘。
“怎么上次这么突然地让刘姐拉着我来这边？之前的酒吧生意不做了？”
崔老板知道这生意指的是什么，听到这个面色就难看几分。
崔满满看他有些不爽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只能小心翼翼讨好地问他怎么回事。
“做个屁的生意，自从上次那单结算完后就有人来查了。”
这句话一结束，崔老板的眼光带着几分警惕注视向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那副怀疑的态度瞬间就让坐在大腿上的女人不满起来：“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了？”
男人搂住她的动作加紧几分，崔满满任性地重重拍他的手臂一下，丝毫不收敛力道。
“崔健东，你以为我傻吗？我把警察招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我犯得着做风险这么大的事？”
这丫头看起来一副真的被气到的样子，崔老板才慢慢收回审视的目光，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顺着她的背部抚摸，试图安抚她激动又受伤的情绪。
“你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到我的头上啊，我都跟了你这么久了，还不清楚我什么性子，就算我再犯蠢也不会找上那帮人啊，你必须哄我，我不管，这件事真的气到我了。”
崔满满一把扯住他的领带把他的脑袋拽过来，气得撅起嘴巴狠狠咬上他的嘴角，听见男人吃痛的声音才肯放开。
“死丫头一点也不心疼人，这件事是我的错好吧，想要什么？你说。”
崔老板脸色放缓，语气也柔下来，讨好地亲亲她的脸蛋。
“那你能不能空出几天陪陪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待着了。”
崔满满嗓音都甜美几分，将脑袋窝到他的脖颈间小声撒娇，那声音钻进男人的耳朵里让他的身子骨有些发麻。
知道她最近是有些累，自己待着也无聊得很，之前让她找几个小姐妹出去玩又不乐意。
“我真的走不开，明天还得赶飞机呢。”
“你坐飞机去干嘛？”
窝在他怀里的脑袋瞬间不乐意了，支起身子直视他，嘴里是逼问的语气。
崔老板摸摸她的脑袋解释：“老大让我去验货。”
就是再怎么不懂分寸，崔满满听到这句也不敢撒泼造次，她知道这句话的重要程度。
“你不是已经很久不负责那边的事了吗？怎么突然叫你回去了？”
还不等崔老板开口，她又先一步发问：“是因为这次警察来查的事情？有人出事了？不然你好端端的在这边处理公务，怎么可能又把你喊走？”
崔老板两只手都抱住她，闭着眼睛将脑袋挨在她的肩膀上。
“你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乖乖在这边等我回来就好，有事就联系我。”
一听这话她就知道男人不愿跟她交流更多，只能止住话头，不服气地重新窝回他的怀里。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崔老板见时间差不多了，该离开了。
崔满满目送男人的背影走出店里，心里一阵寂寥，这次他一走肯定没那么快回来。
崔老板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离开，崔满满定的九点的闹钟，以为他没那么快走，关掉铃声在二十分钟内梳洗打扮好拦了辆车过去，到机场的时候正好十点。
她完全没想到崔老板走得这么早，站在候机厅打他电话显示关机，转而打给另一个助理，这才问出对方早上六点就起了，坐的是九点整的飞机。
得到这一消息她有些气恼地原地跺脚，昨晚想起来要问人多少点走的时候对方在忙，于是想当然地以为他会如平常一般定十点的票，早知道睡之前就再打一通电话了。
重新点开对方的朋友圈，显示半年内可见，除了平时工作方面需要宣传的内容，男人几乎很少发私下的日常生活相关。
崔满满倒是个挺热衷于炫耀自己舒朗的日常生活的人，平日里稍微有点甜头就得找个由头告知认识的人。
有时候连芝麻大一点的小事她都会发出来，一方面是向人展示自己活得好好的，另一方面则是特意亮给忙得到处乱转的男人。
她得让崔老板清楚，哪怕他不在自己的身边，日子也过得潇洒滋润，没有胡闹。
如今送不到崔老板，她也只好打车掉头回去待着。
约摸是赵老板那边服侍得还过得去，刘姐得了崔老板的话放她在外头自由飞翔一段时日，这样也正好，她也不是什么沉溺于性爱的人，巴不得这样的便宜能多来几回。
接下来这几日她心安理得地花着崔老板往她卡里打的钱，在外风风火火地吃喝玩乐。
【和姐妹们一起看了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男主真的太渣了！气死我了！】
【光顾了刘姐朋友新开的奶茶店，这个椰子冻波波奶绿好好喝！】
【常去的时装店出新款式了，好喜欢这件露腰半遮腿的瓦蓝色纱裙，穿在身上超美！】
【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来商业区的百贸大楼吃冷面！这家店的冷面一绝！】
【吃完逛完到705大街的心柚温泉社享受啦！小姐姐超贴心，还送我好多小零食，有没有人要来和我一起泡温泉呀？穿超性感的泳衣给你们看哦！】
这几天朋友圈里的人都被崔满满的潇洒生活刷屏了，几个交情不错的姐妹纷纷在评论区留言，要么羡慕要么嫉妒。
【刘姐：老娘在店里拼死拼活揽生意，你倒好，啥都不用干，爽死了！】
【实习生小橙：好羡慕啊满满姐，人家还在店里给客人端茶倒水呢～哭脸】
【美甲·阿兰：哟妹妹过得这么滋润，来不来姐这边做美甲？给你打八折。】
【蠢蠢的小松：啊啊啊啊满满姐你干嘛发出来引诱人！明明知道我们不能放假！回来给我们带奶茶呗？】
【7号客人：小姐姐好漂亮哦，要不要过来一起玩啊？房号77888xxx，语音开房刺激互撩！】
【张总：小妞玩得开心点！改天到店里找你玩。】
【毛总：小丫头这么骚，穿给谁看呢？来我这里，脱光了让你舒服。勾引】
【256664xxx：小姐姐有兴趣接广告吗，我们主要做内衣生意，感觉你很合适哦，感兴趣的话私聊我。】
崔满满选择性挑了几条评论回复，答应了给店里的小员工们带吃喝的，无视掉一些下头的评论。
她的联系人列表加了非常多人，工作上的生活里的，玩得熟的私交浅的，什么人都有。
其中一条回复倒是让她有些新奇。
【小叶总：玩的开心！】
手指滑到这条评论的时候她停住了几秒，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思，也没打算理睬。
自从答应他当那个什么破秘书后，她除了第一天去走了个过场，接下来就再也没去对方的公司露过脸。
反正那人也不催她，本来就只当一个闲职。
崔满满退出朋友圈后刷小视频，想着反正闲下来的日子还有几天，要不要去他的公司逛一逛？
这个念头仅仅短暂地划过她的脑海，下一秒心思就放在了美容院上。
几个小实习生在大群里发了美容院的优惠链接，活动期单人消费满1200减200，拼团价七点五折优惠，还可享受附带服务。
她点开链接看几眼，有些心动，转头就去通讯录里搜索谁可以陪她。
又是电影美食又是美容泡脚，崔满满这几日大肆挥霍卡里的钱，到后面手机发来信息提醒消费额度过高。
她消费了什么崔老板是可以查得到的，手机里收到的消息对方自然也能收到。
看着卡上剩的最后一千六百八十七块，她苦恼是否要打个电话过去跟人再要一些。
不等她做下决定，很快手机收到通知，崔老板又往她绑定的卡里打了七万块钱。
这下好了，又有钱可以潇洒了，崔满满十分满意地扭头就消费去了，她可不能辜负对方的好意。
玩完之后就是发朋友圈，看评论区对她的生活的羡慕嫉妒、评头论足。
某些时候她还是很享受别人对她的目光，就比如现在这种时刻。可惜特意发出来给想看的人看，对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这边到崔老板处理工作的城市有点远，坐飞机还是需要六个小时多的。
崔满满知道他去的是哪里，毕竟当初她就是被对方从那里带到这边来的，也了解这次上面的人交给他的是什么任务。
只是这人过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联系她，她先坐不住了。
晚上洗完澡坐在床上，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接听的是他的助理。
“崔小姐，这么晚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听见想听的声音让她有些失落，语气里倒不显：“程哥晚上好啊，崔老板还在忙吗？”
“是，老板亲自出面去和几个负责人商量事情了。”
她知道程助理最多只能讲这些，识时务地不再继续追问相关内容。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今晚回得来吗？”
电话那头助理犹豫了几秒才回答：“今晚估计回不来，到时候他回来了我会和他说你打电话了。”
“好的，谢谢程哥。”
“不客气，还有要紧的事情吗？”
言下之意就是非必要勿打扰。
崔满满张了张嘴没说话，对面安静地等她开口。
“崔老板差你给我打钱了吧，怎么这次给的这么多啊？”
“老板走之前特意吩咐我照料好崔小姐，自然是不敢怠慢。”
“谢谢了啊，没事了。”
崔满满听得出对面没有过多心思要继续交谈，自己也不愿意和崔老板以外的人说更多，只好挂断电话。
只不过在她挂断电话前，对面的人还是补充了一句：“过几天大老板要派人过去崔小姐那边接手事务，希望崔小姐和那边的负责人对接好，辛苦了。”
结束通话后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叫人过来这边？不会真的和上一家酒吧被查有关吧？
自从崔老板和她提起这件事情后，她回去问了刘姐那边的情况。刘姐只是说酒吧的生意停掉了，以后也不用再去那边。
她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是她能弄明白的，心里倒是对过几天要到来的人抱有几分警惕。
玩的时间也够久了，快活完她就被刘姐叫回店里。
很显然店里相关的负责人都已经收到消息，上面的人要过来这边了。
崔满满刚回店没多久，门外就驶来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留着八字胡，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就是过来接管这边的事务的。
刘姐摆出营业性微笑上前迎接，和另外一伙人带着那个男人熟悉店里的业务。
将明面上的工作了解后，对方直接开始询问背后做的业务进展如何。
旁边的一个服务生接到刘姐眼神的示意，鞠了一躬就退开去拿平板电脑。
刘姐接过平板电脑后点开后台的服务平台，输入负责人专属的个人编码和账号密码，相关的业务信息一一展现在男人的眼前。
男人检查完开业至今的服务记录，点点头看着周围的员工。
“不用那么拘谨，鄙人汤霈玟，喊我汤叔还是汤哥都行，看个人，喊我老板就受不住了。”
刘姐很有眼力见地笑着遣散周围的服务生，笑着和这位汤哥继续聊起业务方面的内容。
“这位是崔小姐吧，我在崔老弟口中听过你的消息，你对店里的贡献很大，感谢你的辛勤付出。”
汤霈玟迈开步子走到崔满满面前，笑着伸出手和她打招呼。
崔满满余光瞄到了刘姐的表情，按耐住自己的性子也伸出手和他握手，恭恭敬敬喊了声汤叔。
既然他喊崔老板老弟，自然辈分要大过他，看起来也应该上了五十岁的样子，但整个人的眉眼很温和，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展现的淡淡的纹理，倒是衬托得稍微年轻几岁。
表面上看着再怎么和蔼可亲，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崔满满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位汤叔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她知道对方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用锐利的目光扫视过自己一遍，总体来看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接下来就是工作上有一段时间的共处了。
崔老板在的话她还敢偶尔耍耍性子，现在换人了，崔满满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对待，面上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吊儿郎当，满不在意。
汤叔一来就说明崔老板得有很长一段日子回不来，恐怕是管不了这边的事情，不然不会把人叫来这边交接工作。
包括刘姐在内的一众老员工心里战战兢兢，有些摸不着脑袋，但上面是什么吩咐，他们也只能照办。
“崔小姐真是年轻有为。”
崔满满和他打过招呼后对方笑得更加慈祥，话语里尽是欣赏之意。
可不是嘛，哪怕这段时间又找了些新人来，她崔满满还是这里的“头牌”，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找她玩。
要是他还想深入了解，去查一查当初相关场所的生意就知道她到底给店里带来了多少利润。
凭她手头一堆老主顾和新客人，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其他地区的生意情况她不清楚，但光讲他们这边的业务，她崔满满从当初被拉入行以来就跟后台的交易链牢牢挂钩，不敢说百分之一百，至少百分之六十的销量由她撑起来。
有时候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其他姑娘不敢上，也只能是她顶上去。
大胆点说，如果有一天店里真的出事了，她绝对跑不掉。
看着汤霈玟打量的目光，崔满满知道自己在这里的重要性，也从那道视线中看出了利益最大化的意图。
眼下只能装出乖顺听话的样子来。
其实她对面前新来的这个男人总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劲，心里还是只认崔老板作上司，可崔老板如今回不来，自己再怎么重要，在这店里还不足够有资格说话。
“哪里哪里，汤叔不要抬举我，只希望你接管之后能多给我放几天假。”
她这人嘴巴甜，见到什么人知道该说什么话。
“好好好，今日就多谢大伙的接风洗尘，那就给大家提前下班吧，晚点我让人定间房，吃喝算我账上，敞开玩。”
不得不说，这男的怪会来事，一来就考虑拉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