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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

 

酒过三旬,两个年轻人和这帮俄国人打成了一片,他们大概是绞劲脑汁把所有童年时从父母辈听来的苏联歌曲都唱了一遍,从《红莓花儿开》唱到了《喀秋莎》。在遥远的太平洋之上,仿佛又找回了历史记忆中的革命友谊。临了,那个眼镜喝了个昏迷不醒,趴在邦迪男肩头。安德烈却迟迟没有要让客人休息的意思。

邦迪男主动提醒:安德烈先生,我兄弟撑不住了,要不今天就喝到这里。

是。安德烈表示赞同,然后突然话锋一转,问: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解释。那个桅杆,为什么会有人为切断的痕迹?

安德烈的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这骨子怪异和这样一张天使的脸庞完全不搭调。年轻人瞬间警觉起来,他收敛了眼中的柔光,深不可测的棕色瞳孔略带笑意直视着安德烈的眼睛,仿佛能交织出激烈的电光。怀里的醉汉梦呓着,被他往自己肩上搂紧了一些。

看来我猜想的没有差错吧?这位南和谦先生。安德烈对于自己可以用标准的汉语念出别人的名字很是自豪,故意拖长了尾音,当然到了南和谦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南和谦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刚刚一群人还在称兄道弟。此刻,黑帮成员们纷纷将手贴在腰间,在腰部6点钟方向的后腰位置或左右腰侧,还有伸入西装内侧口袋,摸着枪。他们将两人团团围拢。

我为什么知道?即使你特意修饰过了,你和你弟弟真的很像。有人说过你们看不出来是异母的兄弟吗?安德烈给了一个暧昧的微笑,

你!南和谦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说他们像亲生兄弟,在南和谦的角度,仿佛一种侮辱。

大公子是亲自来交赎金的?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船?是港口的人透露的?也是让你们费心了。安德烈连珠炮一般地提问。

争锋相对之下,他势单力薄,怀里抱着喝得不省人事的李烨。南和谦神经紧绷着,唯一的念头是要拖延时间,我没必要多解释吧?那小子哪里得罪你们了,该报的仇你们大概也报了,我们来给他收个尸!

收尸?安德烈笑得更诡异了,那恐怕大公子要空手而归了,那个小子闯的祸,把他绑了手脚丢到太平洋里喂鱼算便宜他了!

丢到太平洋里?南和谦忍不住望向窗外漆黑的海洋,正巧一个巨浪拍打在舷窗,水珠还没来得及滚落,又被新的一浪拍得七零八落。海洋,就像一只通体黑色的猛兽,把南和谦记忆中那个浑小子一点点吞噬殆尽。

他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对南和宥并非全无恻隐之心。可转念,他怎么会有这种泛滥的无用的感情?多少次,他都恨不得这个人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占有一席!

也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和宥早已经悄无声息,莫名其妙地渗入他的心间。那是他的亲弟弟,他可以无视,可以欺负,可以凡事压一头,但是只能他这么做。

大公子,我们是不是更应该举杯庆祝?帮你扫除了继承家业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安德烈就坐在南和谦他们面前的四方桌,他不紧不慢地把一瓶所剩不多的伏特加全部倒入了南和谦眼前的杯子,只有装满了三分之一。

南和谦安静地看着,没有动手去接。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舱门打开了。

进来的是维克托和他的保镖们。维克托看了一眼南和谦,很快就转向安德烈:party开了一晚上,听着你们那么热闹,叫我一个老人家怎么睡得着?

老人家更像是一句自嘲。维克托轻松愉悦地穿梭过人群,无视了拔枪相向的剑拔弩张,最后坐定在安德烈和南和谦两人之间。他端起那杯酒在手中摇晃着把玩,清冽的琥珀色液体激荡着玻璃杯壁,年轻人,既然你是来谈赎身条件的,那就说说你的出价。

那小子还没死?南和谦问。

维克托深蓝色的眼眸难以揣测,他语气很平静地说:那小子很安全。不过,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如果南先生希望,我可以现在就吩咐他们把那个臭小子丢下去,今晚这天气估计他撑不到岸边。

南和谦谨慎地说:等等!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

商量?维克托说着,放下了玻璃杯,修长的手指抵着酒杯送到了南和谦面前。南和谦犹豫片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维克托心满意足地看南和谦终于接受了那杯酒,要留那小子一命也可以,把这份文件签了吧!

维克托从下属手中接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还带着印刷的余温。他将文件放在桌上,一手压住标题拖拽着送到南和谦面前,安德烈顺势递上一支钢笔。南和谦接过笔放在右侧,翻开那份文件,上面写着《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正当南和谦皱着眉头阅读这份莫名其妙的文件时。原本就摇摇晃晃行驶的船体忽然发生了明显的倾斜,平躺在桌面上的钢笔顺着桌子形成的斜角滚动,啪嗒摔在地面上,跟着船体晃动的节奏向前滚了几米后又折返,接着又向左滚动。

舱外的北风不知何时升级成狂风暴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船远离航线。黑色的浪头一个跳过一个,覆盖了游船的顶部,横冲直撞地扫荡过甲板,以不可挡之势,似乎就要掀翻船体。

疾风骤雨中,船员们自顾不暇,仿佛听到有人大喊一句:卫星电话失灵啦!我们没法求救!声音很快就淹没在肆虐叫嚣的风浪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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