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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交集

 

四、交集

凌钧然刚上大学不久之後就在努力打工,以支付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那间咖啡厅刚开不久,还没招到正式员工,老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刚好凌钧然看到徵人启事推了门,解决了老板的缺工危机。

他尽量把课都排在早上,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用来打工。

那时候刚开学不久,一样是渐凉的秋日光景。

「你的班真的不会太多吗?不是还要写作业?」王恩凯趁着没有客人时和他聊了天,毕竟凌钧然是他现在唯一的工读生。

「不会,我写的完。」凌钧然低着头,浏海盖住了他大半神情,留下坚强的假象。

「对不起阿,创业阶段,没有钱,也没有员工。」王恩凯也觉得对他很抱歉,但他一时没有办法。

「没关系。」他缺人,我缺钱,刚刚好。凌钧然想。

凌钧然每天早上上课,中午之後就来打工,一路到八点关店之後还要收拾,准备隔天的东西,弄完之後已经接近午夜了。回到宿舍还要写作业,收拾好几乎都已是午夜,隔天七点又要再次起床,日复一日。

或许年轻身t还没什麽问题,但他身t原本就不是很好,加上睡眠不足,让他黑眼圈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没有活力。

学费没有到夸张的贵,但毕竟是私立学校,还有很多教材费、住宿费要交,仍让他觉得有些吃力。

在咖啡店的工作他一个月可以领到三万多,但扣掉要缴的钱,还有要还的学费,生活费所剩无几。

早餐不吃,中午随便去便利点买个面包塞塞,晚上的关店之後把剩下的食物带回去当晚餐,这就是他的日常。

在同学都在到处吃喝玩乐的时候他每天为了钱苦恼,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同学会花时间在他身上,试着和他交流。

上了大二之後他没ch0u到宿舍,只得搬出去住,房租让他的花费变的更吃紧了,好一段时间连午餐都舍不得吃,就这麽饿着。

一日下了班,他走在回租屋处的路上,抬头看着被云遮住的月亮。

这样的日子好像没什麽意义,为什麽要过呢?

没有期待,没有梦想,也没有活着的必要吧?

反正,世界上就算消失了他这麽个人也不会有什麽改变。不会有人因此觉得孤单,不会有人想念他,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这麽个人存在过。

下雨了,不过已经没关系了。

撑着伞行se匆匆的行人,躲在屋檐下的学生,手忙脚乱从包包里翻找雨伞的上班族。或许有人看到他了,但没有上前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没什麽好奇怪的,并不是你落难了就应该有人来帮助你,这世上也不是一直有人在注意你,每个人都各自活着,活的毫不相关。

雨从一开始含蓄的下着,到後来彻底放开了,演变成暴雨,淋的他浑身sh透还不停手。

凌钧然只是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或许是要回家,但他记得自己早就没有家了。

茫然的停下,接着放弃似的抬起头。淋吧,请尽情的往我身上洒水。让我再狼狈一点,这样或许就不会觉得还有什麽事情是糟糕的了。

或许只是突然的脑热,又或者是生活的疲惫已经让他神智不清。但他都不想管了,此刻他就是只想酣畅淋漓的接受一场暴雨。

凌钧然闭上眼睛仰起头,就这样站在原地,接受雨水无情的洗礼。像在瀑布下被冲刷以赎罪一样,但他是自愿的。

头顶的雨突然不下了,凌钧然茫然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深蓝se的伞面,而握着伞的是一只骨节分明,富有张力的手。曲起的手指饱满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视线沿着那伸出的手一路往上,手的主人也很好看。五官深刻分明却又堪称清秀的长相,眼眸里还闪亮亮的,散发着希望的光芒,和他此刻的眼睛一定完全不一样。

「别淋雨了,这支伞给你吧。」白於奕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率先开口。

凌钧然愣了愣,莫名的就觉得自己应该伸手接下他的伞。而他确实这麽做了。

「……谢谢,不过你怎麽办?」

「我不用,我的车就在旁边,要送你回去吗?」白於奕指了指停在一旁的车,想着既然出手了,那不妨好事做到底,把人送到家。

凌钧然摇了摇头,他现在全身都是sh的,总归是不太好。况且,不过是一面之缘,愿意特地来给他伞已是莫大的善举,再往下就不是一个陌生人应该做到的程度。

「行吧,那,再见了。」白於奕离开伞的遮蔽范围後,双手举高横在头上,试着用袖子挡雨,但效果不彰。快步跑向他的车,开门之前还用力和他挥了挥手,相当於刚才遮雨是彻底白费了。

凌钧然撑着伞,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价格不斐的车渐渐开远,直到看不见车尾灯为止。

没有yan光,没有花瓣,更没有笑容灿烂的少年。但这就是他们初遇,意气风发且善良的天之骄子,以及落魄不堪又一无是处的普通人。

凌钧然撑着伞,恍惚的走回住处,勉勉强强洗完澡,倒回床上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他想自己是生病了,就这样睡下去也没什麽不好。

但他还是带着全身的酸痛醒来了,继续开启他无聊至极又充满负能量的一天。

在上课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不过想来这也是感冒时的正常状况,0出口罩戴上就算了。

经过一个早上他的状况还是不见好转,但他不想去看医生,只想着打工快要迟到了,就这样拖着病t去打工。

偏偏今天店长又不在,他得一个人顾店。据王恩凯的说法是他要去和货源商家吵架。

不幸中的大幸是平日下午的顾客并不多。凌钧然就这样撑着,站不住了就撑着吧台缓一下,勉强撑着。

但长时间的站立还是让他很不舒服,可能快要失去意识的程度,他也不太清楚究竟多严重。

「欢迎光临。」风铃撞击玻璃门的声音响起,凌钧然只得收起疲惫的样子,强撑着迎客。

「你好,我要一杯热拿铁一杯冰拿铁,两杯热摩卡,还有三杯冰美式,还有……」推门而入的顾客看着手机上的订单,一顿流水般的报菜名,绕的凌钧然更晕了。

「……抱歉,三杯冰摩卡之後是什麽?」他报菜名的速度太快,凌钧然听不清楚。

「……是两杯冰摩卡,三杯冰美式。」顾客纠正他。

「抱歉。」凌钧然低低的为自己的失态道了歉。

「你还好吗?」顾客也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太好。

「我没事。」凌钧然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顾客耐心的一个一个念完後,总算完成了点单。接着那位客人就边刷着手机边站在一旁等着他把订单做好。用帮大家买咖啡的理由翘班好像也不错。

「好了。」整整三大袋的咖啡,凌钧然一个人做了大概二十分钟,在口罩下喘着气,虚弱的说。

「谢谢。」顾客收起手机,提起那些咖啡,推门离去。

只留下即将彻底虚脱的凌钧然。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t也很累,眼皮重的几乎一不留神就要合上。

他沿着吧台缓缓滑下,背贴着吧台的内侧,蹲坐在地上,缓缓抱紧自己的膝盖。

休息一下吧,真的撑不住了。闭上眼就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再次睁开,胆他无法阻止。

迷糊间好像睡着了,凌钧然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却又醒不过来。

梦到小时候自己发烧的时候,母亲请了假,陪在他床边照顾他。

母亲见他睁眼便温柔的0了0他的额头,「醒了,来量下t温。」

「还在烧阿……帮你换一下毛巾。」

母亲拿了刚洗完的毛巾回来,替他擦了擦脸,还有脖子,降温让他舒服了不少。

「……妈妈。」小时候的凌钧然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怎麽了?」母亲手上的动作未停,耐心的问。

凌钧然x1了x1塞住的鼻子,「你真好。」

母亲明显愣了愣,随後露出了一抹柔和又欣慰的微笑。

随後母亲轻轻0了0他的头,重新帮他把被子盖好,他缓缓眨了眨眼,不明白这有什麽好笑的,但他很快又睡着了。

「你没事吧?」

凌钧然睁开眼,眼前的男人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手还留在他肩膀上,刚刚可能在试着把他晃醒,而且他看起来成功了。

「……没事。」开口才发现自己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白於奕见他连话都说不好了,当即立断的翻出手机拨通电话。

「你把车开过来门口。」袖口的衬衫挽起,露出了手腕,和昨天握着伞的样子不一样。多了一些肌r0u线条,看起来更有力量一点。

「对,就那家咖啡店,尽快。」白於奕两三句交代完,就挂了电话。

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打电话的样子,凌钧然才隐约想起来,他好像就是昨天给他伞的那个好心人。

很快就有一台车停在店门口。不过和昨天那台黑se的不一样,今天的车是全白的,不过一样的是烤漆也亮的像才刚出厂没多久。

「我背你吧。」白於奕看着他的状况评估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没力气走路了,提出要背他的建议。

凌钧然摇了摇头,用手撑了撑地板想站起来。

站是站起来了,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失礼了。」听到白於奕这样说,凌钧然还不明所以,但脑袋显然无法顺利运转,卡顿的厉害。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的脚就离开地面腾空了。凌钧然吓了一大跳。

他现在是被抱起来了?他可是个成年男x,竟然就这样被抱起来了?还是传说中的单手抱。

白於奕一手稳稳地托着他,另一只手还可以开咖啡店的门,接着开车门也没有丝毫不顺。

正在开车的秘书见到这个架势有点吓到了,张大嘴巴看着後照镜,半天说不出话。

「到最近的医院。」白於奕把他在座位上放好,还系上安全带,之後坐在他旁边。而凌钧然已经几乎什麽都感觉不到,呈现半昏迷状态。

「是。」秘书回过神,连忙踩下油门,朝医院驶去。

白於奕的生活一直都没有什麽新意,也没有什麽值得期待的事。

大企业家的独生子,与父亲年纪相差许多。他从出生以来就理所当然的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母亲是续弦,年纪b父亲小了大概二十五岁。两个人似乎没什麽感情,就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儿子,父亲只得再找一个年轻的nv人结婚,并以很多很多的钱为代价,让她为自己生一个继承人。

从出生以来就生活在最好的环境,接受最好的教育。他的人生里什麽都不缺,也从未真正的想要得到什麽。

虽然一年见不到自己的爸妈几次,但负责照顾他的老管家总是会告诉他很多事。

「你要记得,能够生在这种什麽都不缺的家庭是你的福气,要多去帮助那些需要的人。」

老管家明明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却坚持要等到他长大才要离职。

但在他十二岁那年老管家就因为癌症去世了。

白於奕一直谨遵他的教诲,见到有难的人都会想办法出手帮助他们。

接受高规格的教育,中间出国了一两年,但大学还是在本国读的,因为这样可以多了解这个国家的经济和市场,这是父亲的原话。

白於奕大学毕业的时候,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带了他一两年就从此不管世事。把整个公司交到他手上,自己则去满世界的玩,还时不时传旅游的照片给他。

如此大概是许多人羡慕的顺遂人生。他的下半辈子的规划大概就是继续把公司发扬光大,然後在适婚年龄和一个同样有钱的nv孩结婚,生几个孩子,当然不能太多,不然会有家族内斗。然後等孩子长大後把公司交给他,就可以卸任并去享受他的钱了。

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松带过去的人生,直到他完全接手公司的时候就已经毫无阻碍的看到尽头了。

但他只觉得无聊。

他没有梦想被生生打碎的痛,因为他不曾有过作梦的权利。

在身边的同学都还在亲手构筑着未来的道路时,他已经稳稳当当的上路了,上了一条没有任何岔路的大道。

虽然贵族学校里多是大企业的继承者们。但他们大部分人还有其他兄弟姊妹,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接手家族企业,自由的探索着这个世界,寻找自己想做的事并付诸实践。

许淮还有一个弟弟,但因为他一直没有梦想,也就半推半就地接手了家里的公司,顺着父母的意思。

白於奕其实有一个藏在心底的小小向往,他曾经憧憬厨师这个职业。

小时候父亲请了专门的厨师来为他做一日三餐,他有一段时间扒在厨房门口,一到点就去,观察那位大叔做菜时愉快的神情。

厨师见他在那里,就拉开了门放他进去。

「为什麽你煮饭的时候会很开心呢?」小时候的白於奕不明白,明明每天都做着差不多的事情,为什麽还可以快乐的一面哼着歌,一面做菜?

厨师听完他的问题没有丝毫停顿,似乎那些答案是一直储存在他心底的。

「因为我喜欢煮饭阿,而且,只要煮饭就可以赚钱,有钱了就可以带我的家人出去玩了。」厨师这样回答他时,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幸福。

喜欢、煮饭、赚钱、家人、出去玩。白於奕透过有限的认知,大概明白了厨师的意思。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努力,这样才会快乐。

看着厨师的手中的锅铲不停的翻动着,食物从原本的蔬菜和r0u成为了「料理」,从此有了温度。

但坐在桌子前的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白於奕从年迈的管家过世後就这麽认为。

肚子饿了自己想办法,反正买到食物一点都不困难。生病了自己请假,自己照顾自己,反正通讯方便,叫外送也方便。有问题自己解决,反正网路上什麽都找的到,不需要寻求任何人的援手。他不再依靠任何人,因为他已经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事,还有余力可以帮助许多人。

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提着重物的老人家。还有那些双眼无神,独自坐在路边的人,都是他会伸出援手的对象。

曾经听过一句话:「一个人的生命只要一点点契机就会彻底改变,多数人只不过是缺少生命里的贵人。」白於奕知道自己并不够格成为一个贵人,但他相信一定会有人因为他的鼓励或帮忙而重新振作起来,尽管他和他们的生命不过只有转瞬的交集也已经足够了。

白於奕在遇到凌钧然的那天就是这样的状况。

那时因为下大雨,路上塞的夸张,连停车位也找不到,秘书只好把车停在远处,由他自己走过去。

开完会,等着秘书开车过来把他接走。白於奕决定走到方便停车的地方等人。

白於奕撑着伞,走在路上,获得短暂的放空时间。

今天开会的时候被大gu东刁难。就算他已经说的很详细了,对方还是不断钻牛角尖,一抓到漏洞就紧用尽各种理由扯着不放,看样子他还是没能取得老一辈的信任。

就算他是独生子,唯一的继承人。但那些gu东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就看不起他,不认为他这个年轻人可以赚到钱,让他们躺着获利。

说到底不过是要他赚更多钱罢了,目的明显的一眼就能看穿。

雨好像又变大了。白於奕微微仰起伞,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雨滴落下的种种型态。

雨滴不断的落下,这样看来每一滴似乎不是点状的,而是一束一束的落下来,潇洒又豪迈,完全不在乎究竟撒了多少。

白於奕的脚尖在离地时停顿,接着完全踩下来。也不敢时间,就这样站着一会吧。

几步之遥的距离似乎有一个人站着,没有撑伞。

仔细的看过去,却见一个男孩子就这样站在雨中,颈脖仰起肆意的弧度,接受着雨水的洗礼,就像在酷暑中张开手臂迎接微风的眷顾。

浑身sh透的样子不难看出他年纪很轻。就算身t大部分都被衣物覆盖,还是能从脸部和颈脖感受到他的皮肤是细腻且白皙的,颈脖绷出的美丽线条让人移不开眼。

白於奕还没反应过来,身t已经先开始动作。双脚自动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毫不迟疑地将伞递给那名雨中的少年。

少年迷茫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怎麽会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少年花了一点时间反应,接着愣愣地接过伞,道了谢,随即开始为他担心,担心他会淋雨。

「我的车就在那里。」走了一段路,车子确实就停在前方闪着灯,并不远。

少年听了他的话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离开。

白於奕走到车子边,回头见少年的视线似乎还追随着自己,便伸出手来朝他挥了挥。

接着白於奕就开了後座的门,上车了。

「咦?您没带雨伞我可以去接您的。」秘书从後照镜看到白於奕淋了雨,有些惊讶,同时又担心自己因为这件事在上司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事,不用紧张。」白於奕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随口说道。

「……」不紧张才怪。秘书在心里腹诈,却也只好假装被安抚到了,手指紧紧的拱着方向盘。

y着头皮踩下油门,同时偷眼从後照镜观察在後座的上司。却发现白於奕正凝视着窗外的某个方向,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什麽。

顺着白於奕的视线方向往外看,看到一个年轻人明明撑着伞却浑身sh透,也不知道他的伞是不是摆设用的。更神奇的是,他也看着这里,差点就以为他们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在分别时遥遥相望。

「为什麽他明明撑着伞却还是被淋sh了?」秘书一不小心将心理的疑问脱口而出,才惊觉这并不是一个好话题。

白於奕还看着窗外,就算已经看不到那个年轻人了。

良久,後座才又传来声音,「大概是伞来的太迟了吧。」

正在懊悔中开着车的秘书愣了愣,最後还是暗自下定决心闭嘴,以後都不要多嘴。

或许他的上司是个文人吧,看到这一幕有感而发,不是尔等凡子俗夫能够明白的。

白於奕才淋了一点雨,回家後洗个热水澡也就好了。

洗澡时脑中总是不断地浮现那位少年的身影,挥之不去他的侧颜,那双美丽却迷离又失神的双眼。还有听得出来原先应该是十分清澈的嗓音,因为淋雨而有些许沙哑,却又增添了独特的魅力……。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跟yy没两样。

明明遇过无数形形sese的人,其中也不乏特别的、长相气质出众的,为何只有这个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会让他频频回想?

白於奕对无数次向感到绝望的人伸出援手。尤其是雨天,有许多人会放任自己淋一场失意之雨,但为何……只有他如此特别。

白於奕不断的试着屏除杂念,试图不再去想却明显失败了,他还是不断想着那个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少年。

因为寒冷失去颜se的双唇,沾满水滴的睫毛,贴在耳後的sh发,迷茫的眼神……。等等,为什麽又想到那里去了?拜托不要再想了。

抱着混乱的思绪爬shang,闭上眼试图让自己赶快入睡。

或许一觉起来就不会一直这样想了吧。白於奕最後抱着这个想法进入梦乡。

地获得了得来不易的假期。

抱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传讯息问了白於奕那一天有没有空。

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收到白於奕的秒回,他却迟迟不敢点开,怕收到「抱歉,我已经有约了。」这种回复。

指尖在萤幕上流连了许久,还是心一横,点开了。

「有啊,怎麽?要约我吗?」隔着萤幕,凌钧然已经可以想像到白於奕在回讯息时的微笑,或许觉得他的问法过於明显了吧。

「对。」白於奕还看着他们的聊天室等待回复,看到回复的瞬间愣了愣。没想到凌钧然竟然直接承认了。

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会不会太可ai了一点?

站在门外准备进来送资料的员工也愣了愣,怀疑自己刚刚眼花,看错了。

「想去哪里?」白於奕又戳了几个字问他,像普通朋友般轻松地询问出游计画,又像恋人间一起期待的规划约会行程。

聊天室显示对方输入中,白於奕也就静静的看着那些跳动的点点,丝毫不觉得无聊。

敲击玻璃门的声音把他拉回来,「请进。」白於奕将手机萤幕倒放在桌上,重新坐正,还清了清喉咙。

等到处理完员工的问题,白於奕才再次拿起手机,「我们去水族馆?还是你有b较想去哪里吗?」凌钧然在另一头这样说着。

白於奕解读着讯息,他应该是有点想去水族馆,又怕他觉得自己幼稚,才以防万一般的多问他一句。都说这样放着不是好办法,身t很可能会出问题。

自从两人交往後,白於奕便按照固定的时间祭出关心,问他有没有吃饭,今天过的怎麽样。

凌钧然回的讯息都十分简短且老实。说他没空、没吃,等等再连午餐一起。对日常也完全没有分享yu,都回没发生什麽事,很好,不用担心,然後就没了下文。这让萤幕另一头的白於奕蹙起眉头。

後来乾脆直接掐着他准备出门的时间叫外送,直接把早餐送到他的住处。至於回讯息总是一两句就句号的问题就只能由他来多说话,多传一些有的没的,想办法让他们的话题延续下去。

有些人或许会认为这样就只有他在单方面的付出,这种恋ai不谈也罢。白於奕却不觉得这有什麽,总要有人负责主动吧,毕竟先喜欢上的总是要付出b较多,他也认了,因为是他先喜欢上凌钧然的。

想到这里,白於奕牵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彷佛要确认他还在。两人并肩走在路上,静静握着彼此的手。

「快要春天了呢。」白於奕抬起,看着正在空中相互追逐的鸟儿说。两只浅褐se的鸟儿一前一後的飞着。有时并行,有时其中一只又领先了许多。叽叽喳喳的,或许是在发出欢乐的笑声吧。

「是啊。」凌钧然也抬起头来看着,表情变得轻松,嘴角流露出舒心的微笑。

白於奕不自觉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想看他得到更多的快乐的样子,想看他露出更多不一样的笑容。

这是他想一直守护的男孩。

或许白於奕平时看起来对谁都很好,但这不代表他的ai是多到泛n的。

从小就算父母都不在身边,但还是有老管家,或是其他照顾他的人能给他ai,让他生长在一个什麽都不缺的环境里。

等他长大了,他试着去对所有人同等的好,但总是客气的距离,不特意去亲近谁,对谁释出过度的善意,让别人想要和他发展近一步的关系。

因为外表和个x,白於奕在学生时代就有许多追求者,只要不明说,白於奕一律装作不知情。但要是鼓起勇气和他告白了,他会礼貌的拒绝,尽力不让对方感受到任何难堪或丢脸,日後也不会尴尬。

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没有办法去好好喜欢一个人,甚至是ai。孤独或许没什麽大问题,但可能就会这样一直下去吧。

有次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每个人都不是没有ai,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想ai的人罢了。」默默记了很久,但总觉得这句话可能不适用在自己身上。

直到遇到凌钧然,白於奕才明白,原来这句话一直以来都是真的。

不经意的遇到一个人,或许那人特别出众,一下子就引起了你的注意。又或者那个人在遇见你时特别狼狈,但你还是深深地被x1引,再也移不开视线。

从此生活变成彩se。每天起床所说,缺乏安全感的人都喜欢侧躺?

听说过没有安全感的人大部分在恋ai中会不断地问对方「你在哪里?」、「你还ai我吗?」这一类的问题来反覆确认,好让自己安心下来。但凌钧然没有问过,一次都没有。但凡他离开,除非真的有事,不然他们的聊天纪录永远不会有一条是凌钧然来开头的。但白於奕知道,其实他很多时候都会感觉到不安,但他从来不曾说出口。

可能是觉得一个劲的要对方报备太过黏人,有或是觉得不断向ai人的确认是否还ai他太过矫情,凌钧然不会说这种话,也不会拿无聊的心理测试来加固对彼此感情无由来的信心。

拥有一个情绪稳定并且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烦人的恋人,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白於奕一开始也许有这样想过,但後来他自己反而却越来越觉得不安,是不是凌钧然其实不太在意他,所以对他的依赖感才这麽少,也不会有患得患失的情绪。对他来说自己或许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失去了也无所谓,没什麽好可惜的。

白於奕总成为那个主动开口,主动分享生活的人。就算他说了一大串话之後凌钧然只回了一个「嗯。」或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生气,只不过玩笑似的抱怨几句,久了之後凌钧然也发现了,就会努力试着多说几句话,隔着萤幕都能想像到他正蹙着眉头,努力想着还有什麽可以说的困扰表情。

不过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不论他传了些什麽都再也不会有人回复他了。

下班後东晃西晃了许久才回家,进门之後把东西一丢就瘫坐在沙发上,还没坐热丢在沙发另一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白於奕叹了一口气还是起身去接。

「喂,你在不在家?」电话另一头的许淮似乎在走路,气息不太稳。

「g什麽?」

「我有东西给你。」许淮这句话还贷者隐隐的兴奋,像是什麽他看了会很惊喜的东西。不过大概率应该是拿来整他的。

「……行,你来吧。」不知道他又要ga0什麽名堂,但白於奕左右也没事,就答应了。

十分钟後,电铃响了起来。

白於奕一开门就看到许怀抱着一只几乎挡住他上半身的巨大白se北极熊娃娃,像是夜市打气球的大奖那种,连塑胶袋都还没拆。

「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许淮从娃娃後方探出头,期待着他的反应。

「……这是g嘛?」白於奕扶额,早知道刚刚就不要答应了。

「怕你独守空房太寂寞,给你找了个伴。」许淮边说边把那只熊塞到他怀里,这下换成白於奕看不到前面了。

「你哪来这种东西?」

「网购的,今天才到,别在意那麽多。不用客气,这都是兄弟应该做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我真是谢谢你了。

「那我走了,保重阿。」说完这句话许淮就脚步轻盈的走了,甚至还吹着口哨。

白於奕回到屋子里把那只熊放到沙发上,隔着塑胶袋和牠大眼瞪小眼。

北极熊是坐姿的,头向前弯,睁着塑胶球做的黑se眼睛无辜的盯着他。把它从塑胶袋里倒出来,表面的毛手感不错,但毕竟还是化学纤维制成的就是了。

最後白於奕妥协了,把那只熊扔见洗衣机里,加了满满一杯洗衣ye,按下开始。

看着那只熊在桶子里滚动了几圈才盖上盖子,也不知道想看到什麽场面。

多一只生物来陪他也好,就算那只熊根本算不上是生物。

房子确实是冷清,中年独居男x的寂寞,有谁能懂?

早知道就买一间小一点的房子了,这间公寓还是太大了。空荡的房子里只传来洗衣机运作的声音,拨动他迟钝的知觉。

例行会议上,白於奕看着顾客送来的投诉状,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了,要在两点以前把所有房间都整理好,到底哪里做不到?」把文件放下,白於奕冷冷地扫试面前的属下们,所有人低着头不敢吭声。

有顾客在三点时进入客房,却发现房间乱成一团,根本没整理过,提出客诉後却发现负责打扫的人还没整理到那里。

见所有人都这副模样,白於奕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负责这块的,马上解决。再发生一次你就不用g了。」

「今天就到这里,解散。」

话音刚落,所有人迫不及待地抓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待在这个充满低气压的会议室里,怕自己被老板喷的冰雹波及到。

刚才还坐满的会议桌一下子就空了。白於奕叹了口气,往後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

仰起头闭上眼睛,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之前不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他都会耐着x子好声好气的解决。秉持着b起骂员工,给予适当的鼓励和肯定更能激励他们的原则处理事情,甚至不曾摆出任何不好脸se给手下员工看。

但最近自己总是十分容易就动气,甚至遇到的事情都不大。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有些大的过分。

也说不清究竟为什麽,也会在事後向员工道歉,但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好脾气和正面思想已经悄悄改变了。

有人开了会一事的玻璃门并走到他附近,脚步不紧不慢的,频率十分固定。

「你也觉得我变了吗?」白於奕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还维持着半仰躺的姿势。

陈成然陷入挣扎。如果说是,那他可能还得用不伤人的方式点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如果说不是,那他就是睁眼说瞎话,而老板一向不喜欢也不需要听别人拍他马p。

「老实说没关系,我接受的了。」白於奕也知道他正在犹豫该不该开口,主动给了他一张免si金牌。

「……您确实有点不一样了。」於是陈诚然壮着胆子开口。

「你也这麽觉得,具t说是哪里不一样了?」白於奕直起身,双手交握的看着他。

「变得有点暴躁、易怒,还有……有点消极怠工。」陈成然缓缓地说,一边偷眼观察白於奕的表情。

「……那你觉得是为什麽?」白於奕并不意外,继续追问。

陈成然张了张嘴,呼之yu出的答案却又吞了回去。

「……我想您自己应该知道原因。」绝对不能让老板丢脸,看破不说破是做人的基本礼貌。陈成然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机智了。

白於奕别过头去,看着窗户外面一成不变的高楼。

半晌,白於奕叹了口气,「大概吧。」显而易见的理由,只是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午休时间白於奕放空的吃着顺路买的三明治,食不知味。

j腿r0u太过乾柴,腥味也没有完全去除。番茄直接接触吐司,让面包tx1了水,变的软软烂烂的。生菜的水也没有弄乾净,还加了过多的沙拉酱,让白於奕吃的很痛苦。

饭还是得自己做吧,就算只有他一个人要吃。

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白於奕看着上面的图示跳动了一会才不甘不愿的接起来。

「喂,爸。」

「儿子阿,最近过得好吗?」父亲似乎正在海边,手机里传来海浪声和风声,还有其他游客的嘻闹声。

「……就那样。」应付般的说完,白於奕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

电话另一头的人沉默了几秒,只剩下海浪规律的声音。父亲可能是在努力找话题,或者被其他东西x1走了注意力,无暇顾及他。

过了好一会,父亲才再次开口,「听说你分手了?」

「咳……咳咳,你说什麽?」白於奕刚喝进去的水一下子都喷出来了,连忙ch0u了几张卫生纸来擦。

「我在公司的眼线告诉我的,说你被甩了,最近过得不太好,我来关心一下儿子的感情生活状况。」父亲状似神秘的说道。

「……」嘈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嘈。

「分手没关系啊,再找一个就好。你那麽有钱又不怕没人要,长得跟我又像,帅成那样,怎麽可能交不到?

「……」不知道是在夸自己还是夸他。

「行吧,就这样,不要想不开就行。实在不行就出去玩一玩,放个一个礼拜的假还不至於倒闭吧。」看来他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公司的经营状况。

「……我没有被甩,也没有分手。」该澄清的还是要澄清,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

「是喔,看来这个眼线不太靠普。那就完全没事了,继续工作吧,掰掰。」父亲的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在乎这点小事,见他没事就草草结束了对话,继续玩去了。

一说完就挂了电话,也不等他道别,不过白於奕也已经习惯了。

虽然小时候因为相处的时间不多,和父亲的关系也不怎麽亲近,但等到长大了却意外变成类似朋友的奇怪相处模式。父亲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他,通常都是东扯西扯,不怎麽提到公司或者是工作的话题,似乎是放手把公司完全交给他,就算倒闭了也无所谓。不过白於奕也没什麽要谘询他的就是了,过往档案和资料几乎都有留着,稍微找找看就行,其他的问题也有专业的顾问和各方面的专家可以处理,前任老板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两人的关系达成微妙的平衡,一定的联系,但其实想到就打个电话,没想到就算了。稍微关心一下近况和生活,再闲聊两句往往就结束了。他们也不知道一般父子应该怎麽相处,但两个人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也就维持着这个模式好几年,谁也不多g涉谁。

前几年他们有一次无意间聊到恋ai的话题,白於奕就老实的出柜了。父亲听完也没什麽特别反应,很快就接受了。不过有可能是表面装作很快接受,实际上夜里一个人偷偷烦恼了很久,不过因为白於奕不是很了解他,所以不清楚他究竟会怎麽想。

他出柜完的地打给他了,总归不好让别人就这样白忙一场。

「真的吗?搜寻关ai之家就有了,随时欢迎来参观。也可以做做志工就好,我们很缺人手的。」电话另一头的小哥听他终於有回应,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声音都高了好几度。

白於奕想了想,自己其实能最直接的帮忙法大概也就是,「你们……有需要捐款吗?」他直接的问道。

「嗯嗯,我们当然也欢迎捐款,不论是多小的金额都可以喔,请问您想捐多少呢?」小哥听他这麽说连忙表示来者不拒,就算是小钱也不无小补。

「你们需要多少?」白於奕捞过一旁的钢笔,单手打开盖子准备记下。

「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啊,钱哪有在嫌少的?现在大概缺个两百万吧哈哈哈……」

「知道了,那再联络。」简单收了尾,白於奕挂上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小哥愣了愣,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一顿。

对方只不过是说会去看看,捐款也只是问问,没说要捐,自己究竟在白白高兴什麽?

唉,算了。至少没有直接挂电话就很不错了,还是赶紧打下一通吧。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白於奕一大早就开着车前往位在郊区的动物收容所。

上网查过那里九点就开门了,开放参观领养和做志工,成为工作人员也有薪水可以领。主要的收入是捐款,还有一个小基金会在後面支持,但也几乎呈现入不敷出的状态,因为动物越来越多,已经超过负荷范围了。

把车停在离大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徒步走过去。一进门就看到许多不同品种的狗聚在一起玩耍,叫声混杂在一起,白於奕却不觉得心烦。

「你好,请问是……?」正在喂食的工作人员见他进来,连忙询问他的来意。

白於奕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没关系,不用顾虑我,你先忙吧。」

「好,那稍等我一下。」工作人员听他这麽说也就继续专心地准备食物,一边安抚躁动的狗狗们。

白於奕趁着空档环顾四周。这里环境其实还算不错,空间也已经够大了,但养这麽多动物还是十分辛苦,也不好管控。人手也十分欠缺,正式员工没几个,来做志工的人也只聚集在假日,经营十分困难。

等方才的工作人员处理完手上的事情,白於奕才说明他的来意。

「我想捐赠一笔两百万的款项,可以直接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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