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现今外戚虽暂不及魏党势大,但绝不会被掣肘得抬不了头。
昔日龚太后还是皇后时便手握权柄,一时与天衝帝朝堂同进退,连带着龚氏家族水涨船高。虽今时不同往日,但毕竟是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世家,地位仍不可撼动。
“魏玠手段通天,这帮太监的伎俩层出不穷,就跟群疯狗一样,谁踩了它们尾巴就跟谁没完没了。”龚河平轻笑一声,似是不经意地说,“侯爷可有何打算?”
“没法,等着疯狗来咬我呀。”司马厝很自觉地苦了脸,一副混吃等死样。
有何打算?
谁不知道司马厝当众扇了魏玠一大巴掌让他下不来台,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不留余地,来日争锋在所难免。
“侯爷任职京营,当藏锋蓄锐,方为逆流而上之道。”龚河平提醒道。
司马厝只懒散地笑说:“皇恩浩荡允我洒脱恣意,无功无名乐得自在。”
他总也是见识过了云厂督的老谋深算,知晓了澧都这些官场人满肚子的弯弯绕绕,话锋兵不血刃。龚河平这可不像是单纯的好言提醒,事出有妖,顺着他的话去保不准会被别有用心地利用了。
不是个明白人。
龚河平见敲打没能奏效,僵硬地笑了笑说:“倒也不妨见见一物,侯爷或许会很感兴趣。”
家仆小厮在龚河平的示意下,迅速将先前妥善放置在一处的黑木箱盒提上来,谨慎地轻放于他脚边。
龚河平伸手在箱面上敲了敲,接着便用钥匙打开箱盒。
神神秘秘的。
司马厝没多少反应地瞧着他,兴致不高。
还能真有什么是他在意的。
“此为连子铳,侯爷可曾见过?”龚河平将一称火铳提在手中,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
司马厝呼吸滞了一瞬,目光锁定其上。
还真有他在意的。
虽朔边冷兵器普遍,但他对于新式火器研制也并非没有耳闻。
连子铳为一种连射式手铳。铳身铁质,后安木柄,自铳膛中部向后装填若干用纸筒包好的火药,火药筒之间的空隙用引线连接,并在铳身开一个圆孔,垂直插入装着铅弹的铁管[1]。
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用于守寨和攻城等战中威力大增。强国利兵,此为重措。
司马厝从龚河平手中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后,缓缓道:“龚次辅收的好东西。”
军事重器竟也敢私藏,所图只怕不浅。
龚河平捋着髭须轻笑了声,倒也不怕他看出来,坦然自若说:“侯爷是纵横杀场的,自然比老夫更清楚此物用途。若有兴趣,赠予侯爷倒也无妨。”
倒是舍得。
下那么大一块饵拿他当鱼钓。
司马厝假惺惺地挣扎思考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连子铳放下。
铳身落桌,像是在战场上摆起了排面,分隔两方,无声对弈。
“司马也就用枪还算顺手,这些火器我拿不来,也就干看看图个新鲜罢了,有劳次辅一番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百度百科。
(本章完)
山河醉 允欠,允拖,不催,愿等。
无声无息来的人,同样无声无息地率先走了。
避嫌,掩人耳目。
司马厝静坐不语等了老半天,方才收敛去嘴边的讥笑起了身。
庸俗有庸俗的热闹,也未必比不过矜雅的格调。此时酒楼里像个大蒸笼般,鱼龙混杂,吵嚷一片。
门廊上,缄语刚好路过,抬头见到他时微一福身忙往一边去了。在面纱与额发阻挡下勉强露出的眼睛在他面前匆匆晃过,他却看清了。
眼尾带利的挑,却被顺垂的眼帘压平了棱角,像慈怜的野狐。
司马厝顿了片刻,眉头无知无觉地锁了下,转身回望时只见楼道拐角下边靠窗的一处位置上,云卿安仪态雅正,抬手接了缄语呈上去的托盘,微一颔首表示谢意,温和而有礼,在抬眸时便毫不防备地撞入了他的眼底。
野狐恢复了利爪。
眉头瞬展,司马厝不无善意地勾勾唇角,背手在后提步朝他走去。
像被哈着热气,融了,化了,便会飘然而去。
云卿安弯了眼睫凝视着他,目光近乎爱怜。
“见过,爷什么没见过。”司马厝接过酒,靠后倚在了窗边的栏杆上,衣袍被风带得猎猎作响,他偏着头诨笑道,“玉体玲珑颤声娇,香丘笼纱绕床头,云督是说这些吗?”
云卿安受之不却,神色却是越发柔和,说:“咱家看不到,只能看见侯爷您。”
冷风直对准云卿安涌了去,丝丝缕缕划过他的发梢,脸颊,脖颈,掀得衣领微微颤动,将冷白刮出了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