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节
“你觉得……”颜复宁深深的吐了两口浊气，将头靠在了墙壁上，“什么是恐怖？”
“我懂，”成默轻轻说，“无时不刻的不安全感，不知道下一秒死亡是不是会降临。有的时候你甚至不敢入睡，因为害怕明天醒不过来。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在练习让自己如何平稳的睡去，我盯着天花板，感觉天花板就像是一片能够将灵魂吸引进去的漩涡，一只又一只洁白的羊在里面跳来跳去，像是在对我的死亡时间倒数，房间正在被水淹没，我却起不了身，水不停在上涨，我快要窒息了，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进入了黑暗……”
“在黑暗中你什么也看不见，像是深陷在沼泽中，你在心中默默的数数，听到门在黑暗中吱吱嘎嘎嘎的摇晃声，你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颜复宁喘息着说，“你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观察你，可你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做间谍确实需要承担很大的心理压力。”成默说。
颜复宁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隔了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我的家族有八分之一的恩诺思血统，这是我为什么只要染了黄毛，装外国人，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原因。”
成默蹲了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中凝视这颜复宁，在他身侧是挂着的是一排防辐射服，还有一排绿皮工具箱。大眼睛的防辐射服像是正低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在工具箱上像是一页涂黑的纸被折叠了过来。
“知道一个叫做凯泽·威廉俱乐部的孤儿院吗？”颜复宁问。
“知道。”成默点头，“据西德的资料上说凯泽·威廉俱乐部是一间天才儿童和特异功能掌控者的培训基地，我猜大概肯定是和天选者有关系。”
“是。”颜复宁说，“当年星门从伯林偷走了圣约柜，控制了乌洛波洛斯的产出，这让苏维埃心急如焚，星门严控乌洛波洛斯流向太阳花旗帜，在从欧罗巴搜刮的乌洛波洛斯越来越少的情况下，为了不让里世界竞争失败，太阳花旗帜不得竭尽全力寻找取代乌洛波洛斯的方法。凯泽·威廉俱乐部就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
“小丑西斯就是来自凯泽·威廉俱乐部，他就能用本体使用天选者技能。”成默说，“这样说来凯泽·威廉俱乐部成功了？”
颜复宁看着成默微笑，“你不也可以，从小丑西斯哪里学来吗？”
成默不动声色的说道：“有跟没有差不多，能吸取的能量很少，用个急冻射线都够呛。”
“那你得庆幸。”颜复宁说，“真要体内的能量够多，说不定就会被童童吸干。”
成默皱了皱眉头说：“颜亦童真是载体的天敌？”
“我乱说的，吓唬一下斯芬克斯那个胆小鬼。”颜复宁勾了下唇角，“现在继续说凯泽·威廉俱乐部，我的外公就是凯泽·威廉俱乐部里的一员，不过其实他并不是孤儿，本不该属于那里。实际上凯泽·威廉俱乐部源自‘生命之源’计划，没错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种族纯化的‘生命之源’计划。从纯种‘雅利安婴儿’开始，西特仂的得力助手希姆莱在巴伐利亚建立起第一所生产‘雅利安婴儿’的‘育婴农场’，起名为‘勒本斯波恩中心’，即‘生命之源’计划中心。不过，生产纯种雅利安婴儿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西特仂真正的计划，是想要能用载体和人类配对，生育出批量的具有载体能力的战士。我的曾祖母就是被选中与载体配对的一个，并且顺利生下了我外公……”
成默像是被狠狠的电了一下，整个大脑都在颅腔里颤动，情不自禁的脱口问出：“这……还真让他成功了？”
颜复宁沉声说：“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没有成功。”
“什么意思？不是说载体不能让人类怀孕吗？”
颜复宁摇了摇头说，“准确的说是有生殖隔离。但偶尔在十万人、二十万人中会有一两个拥有特别基因的女性人类，可以怀上载体的孩子，比如我的曾祖母。不过这个计划没进行太久，德意志就投降了，于是绝大多数载体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都被秘密送往了凯泽·威廉俱乐部，我外公也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抢走送到那里。”他顿了一下，冷笑道，“那个时候小丑西斯应该还没有出生，我猜小丑西斯是后来太阳花旗帜研究出来的怪胎。太阳花旗帜对这项研究持续了很久，秘密的进行实验一直到91年。据我外公说，应该没有出太多的成果，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对所有的载体特异体进行研究和观察，但这些孩子都没有太多特别之处，只不过会聪明一点而已，就像是我的外公。”（女性载体不能怀孕的原因是最长只能存在12个小时）
这种事情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震惊到成默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倒抽了口凉气说道：“如果说是某种特定的人能和载体生育，那么按道理来说也生不下你们才对？”
“你觉得我会去研究这种事情？”颜复宁冷笑，“我会把我的家人送去研究所，让他们像是小白鼠一样的被摆弄来摆弄去，去和不同的人，甚至不同的载体配对？然后看看会出现什么结果？”
成默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很坚决的说道：“我不会。”
“我外公因为在物理方面有比较杰出的才华，且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在1962年被‘太阳花旗帜’的人弄到默斯克，刚开始在研究所工作，后来成为了默斯克国立大学的教授，在那里他遇到了在默斯科国立大学留学的外婆，当时太阳花旗帜和我们太极龙的关系还没有彻底恶化，他们很快就恋爱了，后来还结了婚。八六年发生切尔诺贝利的时候我外公就意识到了不对，当时就一心想要逃离默斯科的监控。幸好那个时候克格勃自己也乱做一团，根本没有人去管原本该要重点监控对象，所有人不是在倒卖国家财产，就是在卷钱跑路，我外公也找了个机会，带着我外婆和我妈妈以海外归化专家的名义回了国，91年以后就没有人知道太阳花旗帜曾经也进行过如此疯狂以及大规模的研究，更没有人知道我和颜亦童还有载体的血统……”
成默脑子里一片混乱，很久都无法消化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直到听见门外传来“现在进入核弹发射倒数计时十分钟，7号井沙皇xr－36，注入燃料完毕，目标北纬51°30′、东经01°5′，攻击轨道修正中……”的报时声，他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所以，颜亦童这算是觉醒了吗？”
颜复宁说道：“算是吧。其实上次在奥州，红狮的人抓她的时候就损失惨重，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整座金银岛酒店几乎都被她给毁掉了。后来紧急把我送过去，才终止了颜亦童的觉醒状态。星门希望红狮把我送来冬宫，这时候红狮其实是不希望颜亦童落在星门手里，于是红狮的人就和我交涉，把我和颜亦童都送来了冬宫。”
“那现在说重点，该怎么样结束颜亦童的觉醒状态？”
颜复宁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般来说在遇到特别危险的情况她会觉醒，还有在听到特别尖锐难听的声音时也会。上次她即便在觉醒状态下，也是能够认出我来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这次吸收的能量实在太多的缘故，也许我们得等她多消耗点能量。也许我们得等她觉得自己安全了，就会睡过去。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是万不得已，我从来不愿意她觉醒，就怕有人发现她的特殊，以前我每一天都是过得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出什么事情，暴露真相……”
成默苦笑：“所以你就是没办法？我们只能看着她把核弹发射出去？”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颜复宁仰着头无力的说道，“反正我把童童交给你了，你得保护好她。”
“你惹出来的事情，现在要我怎么管？”成默怒道。
“你爱管不管。”颜复宁冷笑，“你不管就坐在这里和我一起等着核弹发射完，要么一起死，要么孤注一掷，把脑袋都给砍了，去黄泉之国度过余生。我觉得后面一个结果也挺好的，在哪里活不都是活着，反正我刚开始的想法也是这样……”
成默忍不住爆了粗口，“你t的是想把我的脑袋剥出来，然后把我关在黄泉之国里面吧？”
“谁要童童喜欢你。”颜复宁淡淡的说，“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想办法成全妹妹？”
成默起身，板着脸说：“有没有什么唤醒她的诀窍？”
“我反正是叫她的名字。”颜复宁无力的说，“对她温柔一点，好一点，别逼得她难过，她真要难过，说不定全世界的核弹都会跟着她一起爆炸……”
成默冷声说：“这是你的事情。”
“既然我把这一切说给你听，那么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事情了。”颜复宁冲成默温柔的笑了笑，“感觉轻松了好多。”
“你t别自杀。”成默转身走向了民防门，“我一个人管不了那么多。更何况你现在死了，我没办法控制冬宫。”
“放心！我会坚持住的。”颜复宁扭头看着成默的背影，笑容越来越诡异，他低声说，“我还想看看我妹妹的孩子……是个什么怪物呢！”
黑暗舞台——摇篮曲（1）
成默重新将沉重的民防门拉开一道门缝，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他没有回头，因此没有能看见颜复宁在他背后绽放出了诡秘之极的微笑。
一半柔美、一半腐坏，像是蔚蓝寂静的大海上，漂浮着数不清的鲸落。
他进入核弹发射中心，朦胧的电音又清晰了起来，诡谲的音调在宛若教堂的核弹发射中心回荡着，像是新潮极了宗教电音。
这配乐让成默觉得自己不是打开了门，而是打开了恐怖游戏。
亦真亦幻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官，叫他始终无法确信自己真的是在现实的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廊桥边缘，低头朝下看，坐在操作台前的颜亦童似乎才是冬宫的终极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