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
大理寺牢狱凄冷且压抑, 插在石壁之间的火把燃烧着,伴随着鞭子击打声、惨叫声、喝骂声,有人快步走入,溅起的火星打在石壁上, 像是徒劳无用的挣扎。
再往里看, 相对于别处的冰凉,刑房炙热得惊人, 火炭上摆着的烙铁被烫得发红, 像是块透明、赤红的琉璃。
而这块琉璃, 很快就被压在另一人的身上,像肉被快速煎熟,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浓郁的香气也散开。
更远处的牢房, 有人将脸伸出木栏,几乎贪婪地嗅吸着,他已被饿了许久。
而宁清歌坐在刑房之中, 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暗之中,望不清神色, 隻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比周身的暗, 更暗,像是散不开的墨, 与身穿的绯袍相衬, 漆黑更浓, 绯色似血。
她语气十分平静, 连语调都与往日一致, 说:“继续。”
于是,那滋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被人押着、蹒跚走到这儿的陈安瞧见这一幕, 瞳孔骤然放大,在极致的恐惧下,竟一下子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宁清歌眼神随意一瞥,又不紧不慢地转回,好像只是在路边瞧见了一条小狗,不曾掀起半点波动。
直至跟在后头的南园上前一步,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这人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不管还在受刑的人,便起身,向外面走。
那堵在门口的陈安被吓得一激灵,越抖得愈发厉害。
宁清歌却直直略过她,不曾有片刻停留。
直到一处偏僻处,她驻足,南园低下头,便道:“九殿下去了掖庭。”
宁清歌顿了下,焦距定在一处虚无的黑中,无意识抬手,转动了下悬在手腕的镯子。
她语速很慢,像在吐出一口气般地问:“怎么突然去哪儿了?”
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多少疑惑的感觉,更像是被行刑的人被压在虎头铡,有一种离死将近后的松口气。
南园刚刚准备开口。
宁清歌却直接打断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她确实知道,昨日的问话像是引子,是她提起了两人的初见,也是她亲自下令,将陈安从国子监中押来,但凡她多思虑片刻,就该猜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可她没有想,潜意识放任自己不去想,断在逮捕陈安的节点,直到此刻。
南园只能问道:“那需要派人拦住九殿下吗?”
宁清歌停顿了下,她平日很少这样,更多是清醒且果断的,只有盛拾月,也唯有关于盛拾月的事情,能让她踌躇、犹豫。
她又像用那种、像是吐出重重一口气的方式,慢吞吞道:“不用。”
“不用派人拦她。”
她靠着冰凉石壁,不知是哪一位牢犯的血沁入巨石中,至今还有血腥味残留,连同暗色一起,将宁清歌整个人都裹住。
“她想知道就知道吧。”
“她早晚都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