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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伏击(1976年12月3日)_亚瑟·乔治·詹

 

但你身体里有它,有我不具备的东西。对抓你的这些人的谅解。也许拖着你走了那么多英里,你已经分开了身份和超我,你的意识知道你必死无疑,而你的心灵无法接受。正是人的非理性的这一面会攥紧稻草,想方设法活下去,从凉台掉下去的时候企图抓住空气,尖叫着祈求上帝拉你一把。我不谅解杀死我的凶手。你看着我,尽管在黑暗中,我也能看见你的红眼睛灼灼放光。

他就在那里。他看着我,看着他们。他在后面行走,左右左右,与他们隔着许多步,他看着他们,看着我,看着天空,仿佛他在哭泣,他不对他们说话,救命帮帮我警察杀人了快住手,别走得像是你没看到血,没有做过见证。我不知道比起他是白人而白人不会言语,那样会不会更说得通?尖叫跑回来带着枪尖叫跑别走还有我不看你,他们拖着我穿过树丛,我向后拽,不,挣扎翻身背着地树丛在我底下,绳索捆着我的手擦痛,翻身肚皮着地不背部不侧身不腹部看见他们两个不三个不四个,我们肯定在山上,因为绳索拖着我更紧了,很疼,白人在看,但他没有脑袋,我看不清,因为树丛很密,荆棘割破我他妈的耶稣啊,白人不见了然后又回来了,看见他依然在后面,但没有脑袋,不,脑袋晃来晃去,像是他没有脖子然后他用手,他在干什么?他把脑袋按回去,他拧紧脑袋,耶稣基督耶稣基督,他血逼的不是人,而是狂牛,但他像是人,眼睛没有着火,我穿过树丛,卡住停下,拉拽,停下,我对着堵嘴破布尖叫,别拖我了,他停止拖拽,两个人绕到我身边,不,别踢我,另一个抬脚顶住我侧肋,不,别踢我,他使劲把我翻过来,两个人是拉斯塔教徒,脏辫活生生得像毒蛇,不,青烟,不,毒蛇,他们穿白衣,两人左手都拿着大砍刀,不,右手,脑门凸起,别砍我,求求你们别砍我,我应该长着小脚趾的地方很冷,左边,不,右边,我女人在哭,她此刻正装裤,她找了另一个男人照顾她,血逼的臭婊子,不,她在哭,她去找乔西·威尔斯,问她的男人去哪儿了?你拿他怎么了?乔西·威尔斯也搞定了她,他操她他操她,把她变成傻瓜,或者给她钱,你听见了吗?我也有犹大女人,白人,我也有,穿白衣的拉斯塔踢我,我翻滚出树丛,月亮是白色的,不再流他妈的血,我的手腕很疼,他们拖着我走,一块石头硌在我脊背中央,割破撕破挂住我裤子,他们继续拖继续拖,停下停下停下,他们拖,撕破,他

们拖着我上山,再见了裤子,湿草叶割破我屁股,白人不见了,他们拖着我撞我的脑袋,撞上沥青路,他们拖着我过马路,擦破,停下停下停下,砾石钻进我屁股,砾石卡在我背后,我屁股湿了,湿屁股血我知道是血,黏糊糊的铁锈味的血,白人回答我逼眼儿你在哪儿?他们拖着我穿过马路进树丛继续上山,乔西·威尔斯我要杀了乔西·威尔斯我噢耶稣基督耶稣基督上帝啊耶稣我不想死耶稣爸爸耶稣啊,不我不想死,白人回来了,白人是耶稣,不,你为什么不说话,看,鲜血淌下他的脸。

我说得太多了。没有人听我说什么。很快你也会变成这样。他们拖着你爬上最陡峭的山丘,你的身体折断树枝压碎草叶,连我都在琢磨月亮为什么不选择阵营。他们拖着走上小径,旁边的黑暗河流沙沙作响,我对这地方有一些记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他们拖着你走了几分钟,然后停下。我向前看,你努力转身,也向前看。我看见你看见的东西让你张大了嘴,堵嘴破布险些掉出来。

一条线,一扇门,一道城墙,由拉斯塔信徒组成,大多数穿白衣,但也有一些穿被月光抹去颜色的彩衣,你的视线范围内,他们排成一条线,肩并肩,手里拿着砍刀和匕首,斜背着冲锋枪。人贴男,他右边一排全都是人,他左边一排也全都是人,绵延不断,队伍绕过山丘的转弯,继续向前。一群人围着一座山站成一圈,我知道这座山,但不记得名字。我忍不住要看他们。我忘了你。我想绕着山丘奔跑,看队伍有没有中断的地方,但我知道没有。他们封锁了山顶,但他们让那七个拉斯塔拖着你过去。没有任何人说话,只听见你尖叫喊出的胡言乱语。他们沿着小径拖着你走,然后所有人突然拐弯,就像鸟儿飞翔的突然转折。树丛变成齐腰深,看不见道路,但他们似乎知道要去哪儿。我在你之前看见了那棵树。

他们停下。拖着你走的男人松开绳索,两个人抓住你的胳膊扶你起身。他们拉着你站直,但你看见那棵树在头顶伸展,你软瘫倒下。他们在跌倒前抓住你。你等他们放开你,你企图跳着逃跑。他们没有追赶,甚至懒得阻拦,只是等你倒下。拖着你走的大块头抓住你的腰带,把你拎到半空中。他拎着你仿佛你是个洋娃娃。这座山上只有一个人命数已尽。他按住你。绳圈已经准备好了。已经在等待。他想把绳圈套在你脖子上,但你左右闪躲,南北扭动,对着堵嘴破布尖叫。你蠕动,你抖动,你转身看着我。尽管光线昏暗,我也能看见你在眨眼。你尖叫了几分钟,但只有我知道你在对我尖叫。大块头拉斯塔教徒用一只手按住你的脖子,另一只手套上绳圈。拉紧。我以为他们会让你站在铁桶上,踢开铁桶夺去你的性命。但你的脖子在绳索一头的绳圈里,绳索飞起来,绕过一根粗大的树枝,落下来掉进两个拉斯塔教徒的手里,他们用绳索在手上缠了几圈,然后使劲拉。不知道你是不是像我一样觉得很烦闷,因为他们居然如此安静,就仿佛这只是一份工作。甚至不让你留下最后的遗言。不知道此刻你有没有哭。不知道你是否希望歌手能听见你乞求饶命的喊声。

但你早该知道会这样。

生者,他们从来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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