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我们还可以控制地道两、三个小时。我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冈比拉立夫人哭着说。
她从地道走了。
艾蕾对一个老兵说:“育格,你留在我身边。带好武器,我的朋友,因为可能还得保护我。让我看看你的匕首、长剑、短刀。”
老兵一一让她检查了。武器都很好。
“那好,你到外面守着吧。我要给尤拉写一封长信,然后由你亲手交给他。我不愿别人去送。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信中写的你都可以看。把我母亲留下的金币装到你口袋里吧。我只要五十枚就够了。放在我床上吧。”
艾蕾说完这些话,便开始写信:
“我对你没任何怀疑,亲爱的尤拉。我要没有失足,该有多么幸福。现在我去了,因为不这样,我会在你的怀里痛苦万分。你不要以为,在你走后我还爱过别的男人。情况远非如此。我在卧室里接待过一个男人,但我内心十分鄙视他。我的过错仅仅是因为烦恼,要说是因为放荡也行。可我作过努力。我跑到波洛拉找你。你敬爱亲王,所以我也敬重他。可他却待我冷酷无情。你想一想,经此打击,我的精神遭到了何等的挫伤。你还想一想,我遭到如此打击的心灵,被谎言包围了十二年。我知道,我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子。起初我收到三十来封信。你想象一下我拆开这些信时心情是多么激动。可是,我读这些信时,心顿时变得冰凉。我细看了笔迹,认出这些信是出自你的手,却不是出自你的心。你是否想到,这第一场骗局动摇了我整个生命的精神支柱,使我看到你的信感觉不到丝毫快乐。接着有人卑鄙地宣布你死了,把我心灵里尚存的青春时期的幸福回忆扫荡一尽。你可能理解,我首先想的,是去墨西哥,亲手抚摸那里的海滩。据说你是在那里被野蛮人杀害的。假如我的想法实现我们现在就幸福了。因为在马德里,尽管有人会提防我,在我周围布置很多狡猾的密探,我还是能引起那些稍有点良心和同情心的人关心,可能了解到事实真相,何况,我的尤拉,你的赫赫战功已经引人注目,可能在马德里就有人知道你是澎西福。你想弄清楚是什么妨碍了我们的幸福?首先是亲王在波洛拉冷酷而带有侮辱的接待,其次,从卡斯特罗到墨西哥,会遇到多大的障碍呀!你知道,我当时已经心灰意冷。后来,我又生出了虚荣心。我让人在修道院修建大楼。把传达修女值班室改作我的卧室。因为那一夜你曾在那里待过。有一天,我正在凝视你为我洒过鲜血的那块土地,听到有人在说侮辱我的话。我抬起头,看到了几张恶意的脸。出于一种报复心理,我想当修道院的院长。母亲知道你还活着,所以作了很大努力,使我荒谬地得到了这一职务。可是这个职务给我添了不少烦恼,最后还腐蚀了我的灵魂。我乐于在他人的痛苦中来显示自己的权力;我做过一些不公正的事。我三十岁了,在别人眼里,我有美德、有钱、受人尊重。然而我却觉得十分不幸。就在这时,那个可怜人出现了。他很仁慈,但又很愚蠢。因此,对他最初说的那些话,我没有反驳。自从你走后,我的处境是那样恶劣,以致我的心灵十分软弱,连最小的诱惑也无力抵御。我要不要向你坦白那件丑事?我想一个要死的人,干什么都允许。当你读到这些文字时,蛆虫可能在啃噬本应属于你的美丽的躯体。是的,我应该说出那件令我痛心的事。我那时也弄不清为什么我不像罗马的那些妇人,去尝试那种粗俗的爱情。我曾有这放纵自己的想法,但我投入这个男人的怀抱,总是感到厌恶和烦闷,哪里还有一丝快感。眼前总浮现出你我在阿尔巴罗我家花园里相会的情景。那时你在圣母玛丽亚的感召下,产生了那种表面高尚的想法,而实际上它是除我母亲之外造成我们不幸的又一原因。你从不压人凶人,总是那样温柔、善良。你注视着我。可我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有时生气起来,我真恨不得要使出全身气力揍他。亲爱的尤拉,这就是全部实情。我不愿把这一切瞒着你去死。我原来也想过,把实情向你说出来后,我可能又会打消死的念头。可我现在只是更明白了,我如果保持了清白的身子,与你重逢该是何等的快乐啊。我愿你活着,留在军队里,要知道我听到你的战绩时有多高兴啊。天啊!若我收到你的信,尤其是在阿舍纳战役后的信,那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啊!生活下去吧!别忘了牺牲在西安比战场上的拉钮司,别忘了艾蕾。为了不看到你责难的眼神,我就在圣-玛特与你永别了。”
写完信,艾蕾走近老兵,见他已睡过去了,悄悄地抽出他的短剑,然后把他叫醒,对他说:
“我写完了。我担心敌人会占领地道。你快把我桌上的信带走,亲手交给尤拉。一定要亲手交给他,明白了吗?另外,把我这条手帕送给他。告诉他,我过去一直爱他,我现在更爱他,我永远爱他,听清楚了吗?”
育格站起来,但是没离开。
“去吧!”
“小姐,您想清楚了?尤拉老爷可是非常爱您的!”
“我也爱他。拿好信,亲手交给他!”
“行。您是这样善良,愿上帝保佑您!”
育格离去了,但立即折了回来。他发现艾蕾已经死去,胸口上插着那把短剑。
(黄健-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