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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前尘和新开端

 

南嵘川挑了挑眉,季墨北的大名他可是听过不止一次的。第一兵团团长季清元的独子,他祖父这几年给他精挑细选的私奴。

能力肯定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忠诚度?还有待考察。

“去准备一些祭祀用品,我下午要去一趟上清殿。”南嵘川淡淡吩咐了一声。便招呼着换了一身侍官服的余嘉之去了书房。

“是。”季墨北看着在他眼前关上的书房门,心里泛起淡淡苦涩。

季墨北,想要获得主人的信赖,你还得加油啊!

书房里,余嘉之迫不及待地问:“刚才岑敏之在,您咋不问问夏佑?”

南嵘川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先喝了口茶才开口:“我这么懂事的收了季墨北,我祖父自然不会做不利于我们祖孙感情的事。”

“您是说他们会主动把夏佑送回来?”余嘉之恍然大悟。

“砰砰…”书房门传来敲门声,季墨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人,训诫局那边送来了一名叫‘夏佑’的罪奴。”

流光溢彩的婆罗金莲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曳。夏佑靠坐在一间黑暗潮湿的小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那宫灯的淡金色光芒勉强照亮屋里的陈设。

他茫然无措的跟着那个叫岑敏之的中年男人上了飞机,直到眼前出现一座座金色的恢宏宫殿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枫州,龙鳞台,南嵘家主宅。

他小时候没少跟着父亲在西苑的禁卫演武场那边玩耍,还偷偷摘过莲花池里的金莲。当然,后来被父亲打肿了手心。那是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他。

第二次打他,是他跟着珏哥哥跑到了山里那次。父亲说珏哥哥是主子,是他们夏家效忠守护的主子。

这十几年的磋磨,让他早已经没了曾经的模样。就连年少的美好都只能深藏在心底,包括他的珏哥哥。

对于五六岁的他来说,并不懂父亲说得那些话,也不明白珏哥哥为什么是他们夏家的主子。

当年夏家突然生变,懵懂的他和弟妹从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一朝沦为奴隶,他甚至至今都还没有弄明白夏家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们兄妹犯了什么罪?

隔壁屋子又传出了一阵阵压抑的痛哭之声,叫喊的凄惨无比。夏佑忍不住抱紧了自己,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细微发着抖。

踏进这座灰色大院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是训诫局了。遍布天下的训诫所总部,专门调教主家奴隶的地狱。

他猜不透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或许是主人把他给转送给了债主,他有可能又要换主人了。

他在这屋子里关了一整夜了,那些一阵比一阵凄惨的叫喊声,在黑夜里格外瘆人。就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当晨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映照在夏佑身上。听到门口的响动,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了屋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佑。

夏佑平静的垂着眼睛,任由他的打量。该来的总会来,他不过是只小小的蝼蚁,毫无反抗的余地,又何必去做无谓的挣扎呢。

也许,他很快就能见到父母和妹妹了吧。

————

龙鳞台太大了,大到从训诫局到东边的启明殿,夏佑整整走了有近一个小时。

一路上走来的建筑越来越奢华宏伟,夏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不安。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低等的罪奴会被带到哪里去?难道是要他去伺候哪位主家的大人?

带路的管事除了提醒他一句行止需得谨慎小心,不要冒犯了贵人外什么都不肯说。

启明殿是除了起云殿外最大的宫殿,雕梁画柱,奇石流泉,布局巧妙的曲径溪渠里盛开着朵朵婆罗金莲。进了前院后,管事把夏佑交给了一位气质出尘的俊美青年。

正翻着资料伤脑筋定主人午餐菜谱的季墨北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睿智的眼神仔细打量了夏佑一番。他摘了眼镜插进左边胸口的衣兜里,朝夏佑淡淡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夏佑看着季墨北俊逸的容颜,和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大气,自惭形秽的低下了脑袋。他两只手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季墨北穿过两进院子,进了主殿大堂。

————

南嵘川听到季墨北的通报,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他刚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重新坐回了书房里那张真皮靠椅上。

“让他进来。”南嵘川快速收敛了脸上的喜色。

季墨北轻轻推开了书房门,就退开一步,示意夏佑进去。他恭敬地低垂着眉眼,不敢有丝毫造次。主人说的是让夏佑进去,不是他。

夏佑在听到那声音时,心里一阵狂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听到主人的声音呢?这么奢华的宫殿应该是某位极尊贵的主子的居所才对。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按耐不住抬眼望去。宽大的中式书桌后,一个朗如星月的美男子端坐在那儿。一身繁复修身的衣着将他衬得宛若王子,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蕴含着令人敬畏的威压,让人心生臣服。

那是——他的主人!

夏佑直接呆愣在了原地,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若不是那声音也跟主人的一模一样,他是万万不敢相信那人会是他的主人的。毕竟他的主人不是一直跟穷吗?

季墨北余光瞥见夏佑放肆打量主人的举动时眉头皱了起来。想到这个夏佑毕竟不是训诫局调教出来的,他不得不好意小声提醒一句:“不得直视主人尊颜。”

夏佑一征,这才瞬间回过神来,赶紧伏低身子请罪:“贱奴该死。”

他真是忘乎所以了,怎么忘了这里是龙鳞台?而他的主人竟然会是主家的一位主子吗?那先前主人又为何住在坤州?

心里的困惑太多,但那些都不是他一个低贱的奴隶可以过问的。眼下他最担忧的是主人既然回归了主家,有了那么多优秀能干的奴仆,自己是不是又要被送走了?又或者是直接处理掉?

电光火石之间,他思绪万千。原本得见主人的那点喜悦已经被浓浓的担心害怕所取代,主人召自己来是要发落自己吗?

南嵘川本来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他冷冷瞪了季墨北一眼,方才对夏佑说:“进来伺候。”

季墨北被主人的目光瞪得身子一凛,也吓得伏低身子磕头请罪:“下奴僭越了。”

那夏佑毕竟是主人在外亲自收下的奴隶,听说养了一段时间了,自然是他这个刚认主的后辈不能相比的。

夏佑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膝盖。才一动就发觉自己已经因为紧张害怕吓得腿软,差点摔跤。

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惶恐,小心地挪着膝盖进了屋子,离书桌还远远得便再次磕头。

南嵘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这是以前伤害的多深?才让他如此害怕自己。

待夏佑总算跪到了脚边,他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除了太过消瘦,脸色苍白,倒是没有见到明显的外伤,心里这才放心了下来。

“还是太瘦了,以后多吃点儿。”

以前戴着偏见看待夏佑,总觉得哪里都不顺眼。如今再看,明明是可可爱爱的娃娃脸,还有一双清澈干净的大眼睛。南嵘川忍不住就多了两分怜惜,既然是夏凌的堂弟,以后就多照看一二。

夏佑没想到会听到主人如此的言辞,他第一个反应是主人这是有了什么新的游戏吗?

余嘉之瞅了一眼南嵘川的脸色,见不似生气,便也忍不住开口:“是瘦了些。”

夏佑这才留意到主人身后站着的余嘉之,惊讶地喊了一声:“余先生?”

“亏我一直照顾你,竟然这会儿才注意到我?”余嘉之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对不起,是贱奴眼瞎…”夏佑吓得脸又白了,结结巴巴的磕头赔罪。

南嵘川扭头瞪了余嘉之一眼,赶紧阻止了夏佑的动作,还安抚性的揉了揉他脑袋。

“之前是我不好,以后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放心,有我在没人会再欺负你的。”南嵘川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几句没营养的宽慰话。

夏佑茫然的歪了歪脑袋,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主人为何跟之前不一样了?

南嵘川揉了揉额角,“放心吧,我南嵘川说话向来作数的。”

这里是龙鳞台,人多眼杂,南嵘川纵然有心照拂,也不能逾越了界限。但只要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他有信心保夏佑安然无虞。

南嵘?听到主人的话夏佑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他的主人真是主家尊贵的主子之一,这座奢华至极的宫殿才是他真正的家。

原来,他竟然是跟着如此厉害的主子。想想他曾经待过的袁家可以统辖整个坤州,就是因为袁家家主的姑姑是尊主的侍妾,南嵘家二爷的生母。

“是,贱奴一定尽心服侍主人。”夏佑听得一知半解。可不管怎样,只要主人没有赶走自己,总归是幸事。

南嵘川觉得这么面对夏佑比应对他那些叔叔婶婶还要伤脑筋。好在总算是把话说开了,他心情也就轻快了不少。瞅见还低眉顺目跪在门口的季墨北,干脆是吩咐:“给夏佑安排一下住处,再带他殿里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又和声对夏佑说:“你先去看看住处,缺什么就跟他们说。”

待夏佑跟着季墨北离开以后,比平日里安静百倍的余嘉之才说话:“你怀疑季墨北?”

“人心复杂,小心点总归没错。”南嵘川随手摆弄着桌上一个小摆件悠悠道。

“我看着还不错的样子。毕竟是尊主给你千挑细选的。不过你谨慎点也是应该的。”余嘉之突然想到了几年前那个叫陌潼的奴隶,没再多说什么。

————

“启明殿是龙鳞台里除了尊主的起云殿外最大最好的宫殿。除了主人居住的主殿,还有前面两进院子和左右配殿并后面一个花园…”季墨北一边领着夏佑往主殿右边一间偏殿走,一边跟他介绍启明殿的布局。

夏佑听得格外认真,并在心里细细记下季墨北说的每一处地方。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光是一个启明殿就赶上袁家那个城主府的一半面积了。

毕竟是主子的近身奴隶,夏佑的住处离主殿并不是太远,位置环境十分的清幽明亮。

按道理夏佑只是罪奴,属于最低等级的奴隶。可是他又是南嵘川在外唯一收在身边的奴隶,加上方才南嵘川和余嘉之对夏佑的态度,让季墨北不敢把他当普通奴隶来安排。

“这就是夏大人的房间,基本用品都是齐全的,你看看还缺什么就跟我说便好了。”

奴隶们的房间自然不可能太大,可是那明亮宽敞的环境和齐全的摆设,还是让夏佑震惊不已。他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磕磕巴巴的飞快看了季墨北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贱奴只是…末等罪奴罢了…”

“我姓季,季墨北。”季墨北和善的笑了笑,“夏大人可是主人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愿意收在身边的奴隶。这些都是应该的,夏大人不用客气。对了,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不敢当您一声‘大人’的。您…您叫贱奴名字就好了。”夏佑一看季墨北那身穿着和气质就知道他必定是这是级别最高的奴隶,哪里敢放肆。

季墨北好不容易才劝着夏佑进屋参观了一圈,等他确认不缺什么东西,又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龙鳞台统一的侍奴服后,又领着他往前院各处简单逛了一圈。

季墨北举止言谈落落大方,讲解也清楚明白。夏佑很快就对他有了好感,心里忍不住想这般优秀能干的奴隶才配伺候在主人身边啊。哪里像自己,就连最基本的厨艺都不过关。

季墨北也在留心观察夏佑,看他虽然有些小心谨慎,畏畏缩缩。但是思维活跃细腻,又谦逊有礼,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厨房看看午餐准备的如何了。”季墨北看了看时间,对还在感叹启明殿奢华宏大的夏佑说。

“我可以一起去吗?”夏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便想跟着一起去看看。

季墨北不由一喜:“那再好不过了。唉,说实话,这是我负责的主人第一餐,心里没底得很,你正好帮我参谋一下。”

到了厨房,夏佑又大开了一次眼界。因为这厨房实在是太大了,负责的厨奴至少有五六个。一旁案台上已经备好了二十多道菜肴,厨奴们依旧还在忙碌中。

“这么多?”夏佑忍不住开口。主人一向不喜欢浪费的啊,他突然有些害怕,要是主人把剩下的都赏给他,他恐怕得撑死。

“按照规矩,主人的午餐菜肴不得低于六十四道菜。凉菜八道,卤菜八道,煎炒炸煮各八道,甜点八道,水果八道。”季墨北又戴上了眼镜和白手套,一边仔细检查已经做好的菜品一边解释。

夏佑震惊地咽了咽口水,心里第一反应是这要洗碗多少碗啊。他见季墨北先是用银针试了每道菜的毒,随即又挑剔的对每道菜的器皿,摆盘等细节做出整改要求。那严谨程度快赶上造导弹了。

跟季墨北待得越久,夏佑心越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手,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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