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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事有古怪

 

“姐姐,你的身体拖不得了。”沈乐杰焦急的劝解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摇了摇头,沈欢颜的眼神瞟到桌边,没有让他再开口,“你去把桌上的两张纸拿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于你。”

顺着沈欢颜的视线看去,沈乐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治伤画着的东西,急匆匆的将两张纸取来,他兴奋的表情让沈欢颜一阵尴尬。

毕竟是现代的东西,对古人来说确实是超前了些。

“姐姐,这两张图纸是……”

“都是我闲来无事时,随便设想着玩的。”一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沈欢颜开始了瞎扯,“我知你在锻造上的天赋极高,便想着看看你能不能打造出来这两样东西。实在不行,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帮你也成。”

手上的纸张抖了抖,痴迷于锻造术的沈乐杰,看到这两个极为精致又设计巧妙的东西,当然恨不得现在就动手打造试试。可惜,正如沈欢颜所说,想要把这两件东西做出来,的确是很难,而且费时费力。

摇了摇牙,他实在不忍让沈欢颜失望,便应承了下来,“好,姐姐,放心,我定会找齐人手来完成。”

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沈欢颜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其实不管这两样东西是否真的可以打造出来,只要他这份儿心就足够了,即使失败也没什么。

“阿杰,你现在先回自己的院子,把出卖你的那个狗奴才控制住,接下来恐怕还有一场苦战呢!”

心里非常清楚她所说的苦战是什么,沈乐杰把手里的两张图纸叠好,揣进怀里之后慎重的点头,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七巧,你进来。”等到沈乐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沈欢颜脸上的淡淡笑意完全散去,剩下的只有凝重和无奈。

她这借尸还魂的喜悦还没有享受多久呢,就要乱入这勾心斗角的后宅争斗中,看来她真的得抓紧一切时间搬离这里了。

“奴婢在。”推门而入,七巧乖觉的立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吩咐。

“你可还记得我这病是何时得的?”

“回小姐,正是两年前。”这场大病是改变自家小姐一生命运的时刻,身为奴婢的她怎么敢忘呢?

“当时的我,发病前可有征兆,发病时,身体上有什么变化?你都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半点儿也不要遗漏。”皱了皱鼻尖,沈欢颜如是问道。

她总觉得这场病透露着古怪的味道,在没有这场病时,沈小姐明明还好好的。

况且现代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她都没有见过一种病可以让人毁容残疾的。

也许,这一切的变化并不是生病引起的,还有其他的变数。

七巧的心中微微惊讶了一会儿,自从那一场大病后,小姐就越发的不爱说话,对什么事情都是一种漠视,毫视,毫不关心的态度,甚至连自己的吃什么药都不怎么管。

现在听她突然关心起自己的病况,七巧惊讶的同时,其实也是开心的,小姐终于肯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心情沉重的答道:“奴婢一直照料着您的身子,在您病倒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这是一场急病,来的很突然。您患了那病之后,就成日里面昏睡着,只能进一些少量的饭食,多吃一点儿,您都会从睡梦中惊醒,紧接着就作呕不止。”

“慢慢的,小姐您的嘴唇就开始发黑,经过大夫的诊治后,唇上的黑色就尽数转移到了脸上,形成了好大一块儿黑斑,再后来,您的腿便……瘸了。”说到这里,七巧的眉目里尽是一片哀愁,眼里有湿意。如果不是那场大病,她家小姐本可以嫁得一户好人家,更不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被人欺凌至此。

“嘴唇发黑?”沈欢颜的眼神一下子冷凝住,“这确定是生病不是中毒吗?”

“回小姐的话,当初给您看病的是在京城中颇负盛名的御医,秦锐,秦大人。他断定您不是中毒而是邪风入体引起的中风,所以全府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犹豫了片刻,曾经对这病同样有所怀疑的七巧,讲出了这么一番话,可讲完之后,她又觉得秦大人不太可能会诊错病,于是又补了一句道:“秦大人虽然高傲了点儿,但对小姐的病真是没话说,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小姐治着。”

眼神又冷了几分,沈欢颜摇头道:“是不是除他之外,没人再来给我瞧过病?”

七巧点了点头。

一股没由来的怨气在心里弥漫,对于这怪病,沈欢颜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怨气为何而生,她同样清楚得很。

哪有什么所谓的怪病,不过是她中毒太深了而已,而且她严重怀疑,她这越来越差的身体,恐怕是还在服食毒药的原因,只是这毒药的剂量调小了,变成了慢性毒。

下毒的人,对她的恨意定然是很深。不让她死,却要她拖着一副残躯苟活人世,受尽别人的白眼和辱骂。

这种由高处到低处的感觉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心念电转间,沈欢颜的脸色一冷,把怀里藏着的猪肝、猪肺和鱼眼睛拿了出来,吐出一连串的吩咐道:“你马上去把这些东西销毁掉,记住,千万不要被人看见。销毁以后,把可以让我了解到近年的国家大事和现在世家情况的书通通给我找来,对了,最好再弄几本医学方面的书,我现在就要看!”

七巧立在一旁认真的听着,虽然沈欢颜现在的样子与她印象中的小姐不太一样,但这样的小姐却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眼神里也不再是自怨自艾,而是绝对的自信,令人很是心安。

所以沈欢颜的话音刚落,七巧立刻就按照她的吩咐办好了所有的事情,也就用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望着桌前堆着的厚厚书本,沈欢颜的嘴角不禁抽了抽,真不愧是名门闺秀,这屋子里的藏书果然很多。

长长的叹了口气,她随便拿了一本书翻看着,心里倍感无奈。

为了能彻底的融入到沈府嫡长女的角色,这的确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毕竟她是个冒牌货,不下一番苦工,在这里生存实在太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的,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变暗。这期间除了七巧进来添了盏灯外,一直没有人来打扰,只是沈欢颜很清楚,这样的安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正在这时,守在门口的七巧果然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声音懦懦的说道:“小姐,前面有人通传,说是李大管家来合欢院了,怕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的,奴婢要把他请进来吗?”

放下手中的书本,对于这个她新生的世界,沈欢颜刚刚有了大概的了解,就听到了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当即沉了脸色。

她现在的这个世界,确实不存在于历史书本中,可以说之前学得历史课本,完全帮不上她。

根据书上所讲,现在这天下是一分五国,她所在的便是东云。

其他的还有西拂,南郡,北渊和以整个草原为国土的狼人国。

相较于其他国家,狼人国的面积算是小的,所以基本上当今天下是以四国为称,实力都是不容小觑。

而沈欢颜所在的沈家,则是京城里出名的四大世家之一,以出神入化的锻造术闻名于天下。

许多的江湖人士为了求一把由沈家打造的佩剑不惜一掷千金。

沈家精制的铁器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类似于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之类的传言不胜枚举。

然而正真有例可循的,也就只有书上面记载,由沈家的讲出了她最终的目的。

“我这个人对这些摆设一向是没什么研究的,所以我想请各位帮我去姨娘的那里拿回来点儿东西。当然了,这个价值嘛,越贵越好,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们分三成的银子,如何?”

三成!四人的眸子里异动不止,旁边的许徽也不例外。

三成对于富家的少爷小姐们当然不算什么,可对他们这些一辈子埋头苦干的下人来说,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小姐此话当真?”四人中,有一个急性子立刻问了出来,声音里难以掩饰住的激动不停外泄。

“当真!”沈欢颜重重点头,俏丽的脸上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我可不是姨娘,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

四人互看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决。这可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好机会,素来过着清贫日子的他们,终于是可以熬出头了。

人人的眼中涌动着激动的神色,但还是有人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小姐,我们这样随意搬走姨娘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这可是父亲答应的,你们如果害怕,大不了我雇人去便是。”她的口气淡然,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生了几分的底气。

现在的许徽对于自家小姐对老爷的影响力可是毫不怀疑的,当先就直奔清荷院走去,眸子里的光彩熠熠,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七巧,却发现七巧正担忧的看着许徽的背影,沈欢颜暗自的一笑。

看来他们二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便能水到渠成。

许徽愿意为了七巧努力,她这个做主子的不能太寒酸,总要准备上一份足够厚重的嫁妆。

拿起医书,沈欢颜让七巧先回屋去休息,她则是又跑到白杨树下的秋千上闲闲坐着,继续补充实力。

这边随着许徽的表态,其他四人也尽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整个合欢院瞬间清静了许多,只余偶尔一两声的鸟鸣。

大树,秋千,春风,红衣,少女,在这样的氛围下,略显空旷的院子里一派和谐静谧,倒别有一番风味。

而在另一边的清荷院就没有这样的安宁,院子里尽是愁云惨雾,一片萎靡。

精致的琉璃瓦房内,一身灰白色衫衣的沈德明独自站在客厅中央,眼里的怒意和焦急之色越来越浓。

文之恭敬的守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安静的如同一个木偶。

须臾,一个白胡子老者提着药箱自东侧室出来,沈德明赶紧迎了上去,仍带着稚气的五官纠结在了一起,“大夫,我姐姐她怎么样?”

“四少爷放心,好在三小姐手腕上的伤口不深,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三小姐的精神受到了很强烈的刺激,现在很脆弱,最好不要再惊扰她。”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走了,徒留下沈德明一人,扭曲着面庞,眼睛里的阴狠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喷了出来。

“沈欢颜!”他咬牙切齿的怒喊着,沈欣然现在出了事,他知道这意味什么。姐姐的前途……就指望能在天国寺祈福上崭露头角,现在一切都毁了。

为什么沈欢颜没有干脆的死掉?他当真是恨极了她,同样的也恨自己那个凉薄的父亲。

早在沈欣然苏醒的时候,他就派人通知了沈绍,可沈绍却一直未曾出

现过。

后来姐姐追问身边的丫头,得知了自己屎尿齐流的事情,而父亲又不出现,才导致了她选择自杀来逃避这份难堪。

可直到现在,父亲依然没有出现。他宁可去帮沈欢颜去跟郑家谈和离的事情,都不愿意来看看身心俱伤的姐姐,甚至连卧床的母亲,他都不闻不问。

即便沈德明对沈绍的凉薄早就有了认识,可现在真到了自己来体会的时候,心里的伤痛根本就无法压制。

明明在此之前,这些东西都是沈欢颜和沈乐杰该承受的。

“文之,你再去通知下父亲,就说姐姐已经醒了,想他过去看看。”疲惫的身躯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沈德明顾不上再愤怒些什么,心里想着如何摆脱这一次的困局。

如今郑家答应和离之事,也就是说沈欢颜就要在沈家长住。若是换作以前的她,肯定不会动什么报复的心思,可现在就未必了,必须要尽早夺回父亲的宠爱。

否则,就凭他们现在这些残兵败将,迟早会被沈欢颜一窝端了。

文之应声而去,只是他这才迈出门口不久,院子里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惊得他赶紧窜回了屋子里,禀报给沈德明道:“小少爷,不好了,合欢院的下人们来了。”

“不就是几个下人,怕什么?”沈德明一听欢这个字,心里就一阵烦躁,恨不得把这个字从文字界里剔除。

只是短暂的怒意过后,他的眸子里便闪过一抹疑惑。这个时候,沈欢颜让几个下人来清荷院做什么?

还没有等他想清楚,院子里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不刺耳,外面的人影来回窜动,热闹得让他的心更加躁动不安。

抬步走出屋门,沈德明一眼就看到几个男仆,正在往外抬他们的青玉石凳,气得差点儿爆了血管,“你们在做什么?谁准你们这些狗奴才随便入我娘的院子搬东西的,简直是大逆不道!”

抬凳子的两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在清荷院出现,手上一抖,差点儿把这凳子给摔到地上。

许徽眉头一皱,对这位帮着沈欣然一起欺负合欢院的小少爷自然没什么好感。可场面上的话,必须得说的。

上前一步,他行了一礼道:“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替大小姐向姨娘讨要些东西。”

“呵呵,真是可笑,她来这里讨要什么?我娘可不欠她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沈德明愤恨的叫嚣道。

“不知小少爷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天生的记性不好。您难道忘了昨日姨娘到我们家小姐的院子里做了什么吗?”

或许是看沈欢颜怼人怼得太解气了,所以许徽也跟着学了起来,对这个所谓的小主子可是没留半点儿情面。

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沈德明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木讷沉默的许徽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着实是跟着沈欢颜学得一样无法无天了。

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他的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戾气,恨不能自已,“想动我娘的东西,那就叫你们主子亲自来抬!”

无视他的愤怒,许徽依旧一脸淡然的道:“我家小姐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来做这样的粗活。这可是老爷亲下的命令,小少爷若是心有不满,大可以找老爷去理论。”

一番话说下来,许徽觉得无比畅快,这两年他们可没少受那王姨娘的气,这一次能让他儿子体会一把,感觉是相当不错。

“你当本少爷不敢去吗?”眼里的森冷寒芒几乎要化为利剑刺向许徽,沈德明活这么大了,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嘴上放着狠话,心里却很清楚他不能去。现在娘还在病着,姐姐的精神状态不佳,他如果再把父亲惹毛了,那他们庶出的这一脉就真的没希望了。

庶出!想到这里,沈德明的心里又是一痛,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改了娘亲的身份,否则他一辈子都要顶着这个名头。

“奴才可不敢这么想,小少爷最得老爷宠爱,自然什么都可以说的。”抛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许徽挑衅的看着他,分明就是在看不起他。

手掌死死的用力,沈德明的指甲直接在手心处戳出了道道血痕。但是他仍在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不能冲动,绝对不能上当。

身后的文之担忧的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出言劝说几句,却被他脸上的神色吓得不敢张口。

伫立良久,沈德明的情绪渐渐的恢复了平稳。淡淡的扫了一笑许徽,他颇为无所谓的道:“随你们吧,清荷院不差这点儿东西。”

许徽的眼睛里明显的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小少爷有如此忍性,着实有点儿可怕。

就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为了给猎物致命一击,有着十足的耐心,更不在意一时的得失。

心中燃起了一丝警惕,许徽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小姐提防这个小少爷。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转过身,他尽量不去看沈德明的脸色,带着刚回过神的其他四人,在院子里好一顿拆。

在这期间,沈德明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唇间的颜色却越来越白。

好一个沈欢颜,总有一天,本少爷会让你把吃我们的一点儿不差的吐出来。

两柱香之后,整个清荷院便如同昨天的合欢院一般,完全的不能看了。

这里面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也被毁去,入眼处尽是一片狼藉,看得文之都肉痛。

目光转向唯一剩下的青玉石桌,几个人合力把它抬起,就要带走的时候,屋子里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伤还没有好利索的王涵竟然在此时冲了出来。

一眼望到这破败的小院,她差点儿就厥了过去,却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眼里的泪水滚落到脸庞,她半生的心血就这么没了大半儿。

“一群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憔悴的脸色在见到这一幕时,显得更加苍白,王涵不顾身后丫头的阻拦,哭着就要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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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门口的沈德明一把抱住了她,眼里浓烈的恨意被他强制压住。这个时候,他们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父亲必会更加厌恶他们,他们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您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这要我如何休息啊!德明,你为何不拦住他们,任由这群狗奴才欺负到你娘亲的头上来。”神色隐隐的有癫狂之意,配上她受了伤还未消肿的脸,活像一个泼妇。

她这般模样,连身为儿子的沈德明都难以看下去,更何况是她的丈夫沈绍。

难怪父亲一直不肯来这清荷院,现在的母亲只知道狂怒乱叫,哪有之前半分温柔善良的模样。

“娘,算了吧,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努力的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沈德明摇了摇头道。

处在疯狂中的王涵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的情绪,“不,不可能,老爷怎么会这么对我?”语罢,她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被沈德明抱在了怀里。

“你们过来,将母亲好好安置回卧房。”咬着牙,咽下喉咙里涩涩的疼,他朝着着跟来的两个小丫头吩咐道。

真相对母亲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了些。不过让她早点儿认清楚现实也好,这样她就会明白与其留着沈欢颜继续影响父亲的判断力,不如趁早灭了这个祸害。

单纯的折磨她是痛快,可沈德明不得不承认,一旦她奋力反击,他们这群人还真是难以招架。

眼光落在别处,他猛然的忆起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嫡庶尊卑有别,脸色瞬间难看到了一定的程度。

“少爷……”眼见着许徽五人把最后的青玉石桌搬走了,纷纷扬长而去,文之主动踏上了几步道,“您这一次忍得很对,辛苦您了。”

“我迟早会……”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风声中,沈德明阴沉着一张俊颜,缓步走回了大厅。

没错,现在根本不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能力动手。

文之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进入,自从当年,他亲眼看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沈德明,亲手杀了沈绍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后,他就明白了这孩子非池中之物,够心狠也够胆量,跟着他比跟着那温吞的大少爷要有前途。

所以在管家李富重新分配院中人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选择了敬德院,赌的就是他可以当上家主。

本来这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可自从大小姐死而复生,弃郑家归来。不过短短的一日时间,沈府就翻天覆地了。

这其中不止是小少爷,连三小姐,王姨娘皆牵扯其中,被搞得很惨,结果就仅仅是因为大小姐反击了而已。

不到两日的时间,庶出一房就垮成这样,当初笃定沈德明一定会成为沈家下一任家主的文之,心里的底气也没有那么多了。

就算是这样,他走到这一步,根本没有机会再后悔。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即使是绞尽脑汁,他也要让沈德明成为家主。

将唇一咬,文之强迫自己提起了几分的精神,脑中随之灵光一现,终于想到了对策,“小少爷,您说现在大小姐如此嚣张,那位公子是否可以出手相助?”

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沈德明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对啊,他怎么样了,那位公子是绝不可能任由沈欢颜强势下去,否则也不会找他们合作了。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沈德明向着文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就去给本少爷备马,待本少爷回来再重重赏你。”

他要马上去危云斋,必须要见到那人。

“奴才这就去准备。”文之听了,心里倒是平静得很,很快的就替沈德明偷偷的在后门处备好了马,目送他疾驰的背影离开。

眉眼间的担忧深重,他只希望那位公子真的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可以解决沈氏庶出一脉的危局。

耳边是猎猎风声,胯下是极品良驹,沈德明一路从繁华的街巷,冲到了京城附近的郊外。

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手上的马鞭不停,马儿在极痛之下,拼命的向前跑。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刻,异变骤生,道路的两旁忽然射出数枝羽箭,齐齐的向他的脸上而来。

沈德明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他一直练着武功,未曾荒废,险险躲开了那些羽箭,不然他今日恐怕是没命回去了。

只是身子在堪堪躲过最后一箭的时候,彻底的失去了平衡。沈德明不受控制的滚下马,摔倒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震。

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上,一名着黑衣的男子,动作轻飘的落到沈德明的面前。

冰冷麻木的神情掩盖不住他俊逸卓然的风姿,他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看着沈德明,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说道:“公子,不想见你,回吧。”

“凌……凌影?”沈德明的神色大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与你无关。”他的眼里的冷意越来越尖锐,毫不掩饰对沈德明的杀意。

沈德明明显的开始恐慌,努力的从地上坐起,心里的惧意越来越浓,“你不能杀我,我找公子有急事。”

“我说过了,公子他不想见你,他早就找到了更值得合作之人,你已经是一枚弃子,弃子的意思就是死活无谓。”

“洛凌影!”沈德明彻底慌了,“公子他还需要我,杀了我他定会后悔的!”

杀意微微敛起,黑衣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眸里黑乎乎的一片,“不想死就滚!”

根本顾不上整理脏乱的头发和衣服,沈德明赶紧重新爬上马,驱着马儿快速离开,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了几分。

他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唯一最怕之人就是洛凌影,而且还是清醒状态下的洛凌影,那就不是人了,是魔鬼。

黑色华袍的一角飘摇,男子的眼睛望向远处的眼里盛满了莫名的

情绪,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马儿一路飞奔,沈德明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仅仅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往家里跑。

没有耗费多久的时间,他就回到了沈府的后门,将马的缰绳直接扔给了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下人,脚下立刻一点,在那下人的惊异目光中,用轻功窜回了清荷院。

刚刚落到院门口,担心着自己未来的文之赶紧就迎了上去,低垂的眼眸中一抹疑惑闪过,“小少爷,你怎么会用轻功回来?”

沈德明会武功的事情,他身为贴身伺候的奴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沈德明一向很低调,知道他会武功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今日就这样简单的暴露了?

“滚!”一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狗奴才出的主意,自己就不会损失颜面,还见到了那该死的魔鬼,心中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

一把推开了文之,他急忙寻了一处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躲在床边的一个小角落,身体不住的颤抖。

门外响起了文之急促的敲门声,被沈德明骂了,他没有生气,只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焦急。

眼下庶出这一脉就只有沈德明的神志还算清醒,如果连他也出了问题,庶出这一脉就彻底完了。

“小少爷,您开下门好不好,不管您遇到了什么事情,您都可以和奴才说,奴才会帮您一起想办法的。”

沈德明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将头往膝盖一埋,任凭文之在外面如何吵闹都不理。

文之在这里面干着急,又因为身份的问题不敢硬闯。不过沈德明现在的这副惨样,倒让他想起十年前,似乎沈德明被什么东西吓到后,回来时也是这般模样。

小少爷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是文之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却没有那个勇气去问。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东侧室传来响动,着一身淡粉罗裙的沈欣然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

看到她没有一醒来就吵着要自杀,文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像看到了救星,走向她干脆的跪下道:“三小姐,求你救救小少爷吧。”

沈欣然刚刚有所觉悟不再寻死,想着躺了许久出来散散心,就被眼前的文之吓了一跳。

目光定在他涕泪横流的脸上,她的心脏突地一跳,急急的问道:“阿明怎么了?”

文之把沈德明回来之后的情况跟她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连一些细枝末节处都没有放过。

沈欣然的越往下听,脸色就越是难看,听到最后,她秀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小小的波澜,再看向那禁闭的房门时,最终归于平静。

“行了,阿明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沉沉叹息了一声,沈欣然婀娜的身子上前,动作轻缓的打开房门,一眼便望到了缩在床边的沈德明。

眼里闪过一道疼惜,她挪着步子坐到了他的身边,低润着声音唤着他,“阿明。”

熟悉柔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德明的身体轻轻一颤,堵在耳朵边的手慢慢撤下,略带迷茫的目光逐渐聚焦。

一见真是沈欣然来了,沈德明苍白的脸色总算是转好了几分,“姐姐,你醒了?”

“嗯。我这才醒来,你就成了这个样子。”沈欣然面带忧色,“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只希望事实不是如她猜想的那样。

可沈德明一向是最为沉稳,甚少让她操心过,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让他如此。

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抹惊恐,沈德明晃了晃头,不想再说一句话。

“阿明,是不是……凌影回来了?”心里的不安扩散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沈欣然扶住他的肩膀力道控制的极好,既不会伤到他,又可以强迫他面对她,“你这样,姐姐真的很担心。”

听到凌影两个字,沈德明的反应顿时大了起来,原本被自信充斥的眸子,此时只有颓然。

无力的点了点头,他开口的声音暗哑,“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回来,姐姐,怎么办?我好怕。”

隐忍着窜上来的怒气,沈欣然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洛家答应说凌影永不入京,就绝不能反悔的,即使凌影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潜回来,他也不敢在明面上现身,否则洛家的脸便也不要了。”

“就算他只活在暗中,我也……”身上抖动的幅度变大,沈德明怯懦的像一只老鼠,“而且,他现在是公子的人,我总觉得他就要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沈欣然怔愣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能!公子收人的要求颇高,洛凌影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是公子的人!”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他确实是知道公子的。”沈德明把去郊外向人求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沈欣然,说着说着,心里就没了底气,小心翼翼的猜测道,“难道公子说的新的合作对象,就是洛凌影?”

“不会,公子要的东西在我们沈家,他跟洛凌影合作做什么?”沈欣然这样的猜测,因为那女子的表现太过有恃无恐,而且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这个女子想要杀他们,他们早就死上千万遍了。

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道凝重,沈欢颜以为厨娘应该是王涵的人,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

王涵不过是一个姨娘,素日里深居简出的,哪里来找来的会武功之人专门潜伏在这里帮她下毒?

早就跟王氏一族闹翻的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面子和助力。

眼神凝在窗外的天空,她总觉得似乎有一张大网,将他们沈家所有的人罩入其中,他们根本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网一步一步收缩。

这种被人控制和算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你们再去那厨娘的住处给我搜!她既然是仓皇出逃,就代表她不可能把一切痕迹都抹掉。”一定会有什么留下,她必须要查出是谁在操控着厨娘,才能有所应对。

“奴才这就去。”眼睛蓦然一亮,许徽顾不上整理衣服,转头就去了。

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一下,沈欢颜看着外面的天空,久久不能语。如今总算是确定了她身体里的毒源来自何处,然而她的心里却不能平静。

理想中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若是不能替沈小姐了结前尘,她怕是一辈子都要受此掣肘。

“小姐。”七巧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屋内,方才她独自找了个隐蔽处焚烧老鼠,被那刺鼻的味道和恶心的场景,熏得小脸泛白,仍强自忍着,“顾小少爷想见你。”

眼神里扫过一抹诧异,他昨天不是对她厌恶至极吗?怎么今日倒想见她了?哦,她想起来了,这货怕是想要她还回玉佩吧!

“你替我转告他,我稍后会过去给他换药。”

“奴婢明白。”七巧点了点头,疾步离开。

迎面碰到刚刚回来的许徽,看到他提着一个铁笼,里面一条漆黑如墨的小蛇正朝她阴冷吐着蛇信,金黄色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好像能从她的身上盯出一朵花来。

“啊!”七巧最是怕蛇了,尤其是这条蛇还一直注视着她,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了,七巧。”沈欢颜看着她跌坐在大门口,一旁的许徽急忙想把她扶起,她却好像更怕了似的,根本不让许徽碰。

心里装满了疑惑,沈欢颜缓步走上前,看到这笼子里分外安静的小蛇,瞬间就明白了原因所在。

轻巧的接过他手中笼子,她对着许徽吩咐道:“你带七巧走吧,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

“奴才对不住小姐,只找到了这么一条蛇……”将受惊过度的七巧搀扶起来,许徽满脸歉意的道。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是。”牢牢的扶住七巧的胳膊,许徽心疼的把她带走了。

随意的寻了个椅子坐下,沈欢颜的眼皮跳了跳,仔细的研究着这条蛇。

按理来说,那女子伪装成了厨娘,不就是潜伏在这里给她下毒嘛,难道她还能有心情养这等奇绝的宠物?

这条小蛇应该是有别的用处。

食指在一旁的茶几上打起圈来,那小黑蛇竟然跟着她打圈的频率扭动

着身体,仿佛在跳舞一样。

沈欢颜因为这变故着实一惊,高智商生物?后来又想起在现代有人能催笛驭蛇也就不奇怪了。

“小家伙,你说你到底是干嘛用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它的用处,沈欢颜忽然脑子一抽,直接问了出来。

小黑蛇的头一歪,颇有些迷惘的看着她,瞳眸里有一丝的好奇之色,怎么这一次见到的人不一样了?

这般人性化的表现成功的引起了沈欢颜的兴趣,她甚至在它的瞳眸里看出了好奇的情绪,这小蛇可真不一般。

“既然你原来的主人跑路了,那我来当你的主人可好?”笑意款款,声如银铃,她注视着它懵懂的小眼神儿,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她要收养它,左右这小家伙颇通灵性,将来说不定真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小黑蛇又歪了歪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移开目光,它开始细细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目光定在书桌上某处,它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直直的往铁笼子上撞。

沈欢颜正观察它,研究它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蛇,却看到它突然发狂,前冲的方向正是自己的书桌。

她想起在那边关着的两只老鼠,莫不是它饿了?

取出一只关着老鼠的笼子,沈欢颜特意的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

小黑蛇始终保持着发狂的模样,看都不看那老鼠一眼,金黄色的瞳眸死死的盯着书桌的方向,就是不肯安静下来。

无奈的耸了耸肩,蛇不是都吃老鼠的么?还是说它察觉到这老鼠有毒吃不得?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了一下,沈欢颜确定这条蛇是看中了她书桌上的某样东西,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物。

心下一横,她把书桌上的东西挨个放在小黑蛇的面前晃了晃,这小东西的焦躁还是未有缓解。

她仍是非常有耐心的继续试,直到把那个黑子男子送到她手里的花篮拿到它近前,这条小蛇才安静了下来,眼里似乎有些垂涎欲滴的神色。

沈欢颜惊异的看了看手里的花篮,现在这里面除了花好像也没别的了吧。

手上拈起一朵松叶牡丹,她试探性的在那小蛇的眼前晃了晃,那小蛇果然随着花朵的出现摇曳着纤细的身躯,眸子满满的讨好。

沈欢颜这下彻底惊了,嘴不由自主张的大大的,半天才回过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吃花的蛇?”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摘下一片花瓣,努力的塞进笼子那小小的缝隙中。

小黑蛇再看到花瓣进来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住,将花瓣拖入笼子里大快朵颐了起来。不过它的毒牙好像被人拔去了,一张嘴光秃秃的一片。

沈欢颜哭笑不得的看这这一幕,想着这蛇竟然是这么奇葩的品种,怕是在现代也找不到吧。某种意义来说,倒是很珍稀。

又或者这品种在现代没有,在这古代却是极其常见之事?觉这个可能性很高的她立刻出去高喊道:“许徽!”

许徽急急的从七巧的房间里出来,应道:“奴才在。”

“七巧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七巧她没什么事,只是被那蛇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许徽恭恭敬敬的答道,七巧出事,他同样是担惊受怕。

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沈欢颜浅浅的一笑,转了话题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蛇都吃些什么。”

许徽愣了片刻,答道:“大概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

这下轮到沈欢颜发愣了,“它不吃花瓣么?”

“当然是不吃的。”许徽理所应当的摇着头,“蛇是吃肉的,小姐,您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沈欢颜无语的看了看屋子里的小黑蛇,笑容有些僵硬,“没……没有忘,算了,这事儿不提了,顾成雨你看护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控中。”许徽说得自信十足,全然忘记了他之前对她的安排可是抗拒得很呢。

“不过,他今天醒来后,就一直吵着要见小姐,奴才还真怕他再这样下去,会惊动老爷。小姐,奴才建议您还是去看一下他吧。”

本来是让七巧转告顾成雨让他稍等一下的,没想到现在七巧受了伤,看来她还真得亲自去一趟了,“好吧,反正他的伤也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带上百花玉露膏,她把饱餐了一顿的小黑蛇藏在柜子里,然后就快步的跟着许徽回到她的屋子。

目光定在床上躺着人,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并没有如许徽所说的那般吵闹。

两人相视一眼,沈欢颜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如水,让顾成雨匆匆的收回了视线,不肯相信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会有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

“怎么顾小少爷把我叫来这里,却不肯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是让我来当花瓶的?”嘴角勾起的笑意透露出一丝的玩味,沈欢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姿势很不雅观。

“呸,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能跟花瓶比吗?丑女人,我真是看你一眼都恶心。”

气的眉头紧锁,顾成雨实在想不通,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奇葩女子,一点儿都不注重仪态,哪里有千金小姐的样子。

“小少爷,请您注意言辞!”薄唇紧紧的抿起,许徽厉声护主道。他家小姐救人的心思的确是不纯,但好歹她没有让顾成雨真的死在外面,也算是顾成雨的救命恩人吧。

可顾成雨竟然如此说话,没有注意丝毫的分寸,着实让人憋气。

顾成雨的眸子轻闪,想要说什么,没有说出口。

摆了摆手,沈欢颜示意许徽不要再继续计较。

她不在乎顾成雨,自然也就不在乎顾成雨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生气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只会白白让自己的身体跟着受罪罢了。

“既然顾小少爷的话说得很清楚了,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省得你还要看我很多

眼,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的玉佩你现在就还给我,我不需要你治,更不想欠你的人情。”把心中涌上的复杂情绪压住,顾成雨瞪着她,将今日醒来后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轻松。

“如果,你不想欠我的人情,其实很好办,等治好了你,你就知道了。现在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至于玉佩,等你好了我自会还你的。”唇畔微勾了勾,沈欢颜的笑意浅淡,“我先帮你换药再说。”

“不行,你不准碰我!”慌乱中带了一丝的紧张,顾成雨把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眼里闪动了泪花,硬挺着不让其落下。

“别再乱动了,你是不是想要命了?”低垂的眼眸里漾起一抹无奈,沈欢颜拿着百花玉露膏走近他,“要不我让许徽帮你上?反正你现在走不掉,谁上都可以吧。”

视线落到一旁默默无闻的许徽,顾成雨想起昨天到今天,这家伙似乎一有空就死死的盯着他,心里瞬间涌上一抹恶寒,脱口而出道:“还是你来吧。”

沈欢颜一怔,没有想到在他的眼里,她跟许徽比较,竟然是她赢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轻笑着走上前,如昨日一般替他宽去外衫,百花玉露膏倒出一些在食指处,小心翼翼的覆在他的伤口上。

鼻子一动,这熟悉的药香和触感,顾成雨顾不上再去害羞,琉璃般的眸子瞪的大大的,一下便抓住了她的手,厉声质问道:“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父亲给我的。”隐隐的觉得这货似乎是认识舒宁她们,沈欢颜下意识的说了谎,“我劝你最好别再乱动了,伤口要裂开……”

“不可能!”顾成雨冷冷的截住了话头,抓住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力道更足,“他不可能有的,除了那人……你说,到底是谁给你的?”

他这样强硬的态度,连裂开的伤口在流血都不管。她顿时无语了,什么这人那人的……她根本都不知道,眼角扫见客厅中的许徽,她急忙喊道:“你过来,把他给我打晕!”

“你敢!”顾成雨立刻急了,然而许徽可不是他的奴才,不会听他的命令,所以他这话音刚落,许徽的手就往他的后脑一使劲儿,他整个人倒在床上,一张俊俏的脸与被褥来了个亲密接触。

沈欢颜用力的把他的手掰开,放回床上,心里止不住的腹诽,这货也太喜怒无常了点儿,她的手腕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力气大到让她怀疑这货根本没受伤。

“小姐,您还好吧?”看着她一直在揉手腕的位置,许徽颇为担忧的道。

“没事,活动几下便好了。”沈欢颜摇着头,将手里的百花玉露膏递给了他,“你给他上药吧,接下来的日子给我盯死他!”

许徽慎重的接过,答了句是。

“还有,那院子里的东西你们也尽快处理掉,我看着实在碍眼。”一想到那些东西是王涵曾经用过的,心里就会生出一起莫名的恨意,怕是来自于沈小姐。

许徽再次应声。

沈欢颜点了点头,他的办事能力,她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从她来到这儿之后,无论大事小情,他都没有出错过。

慢悠悠的回了东厢房,此时已接近傍晚,她独自坐在书桌前研究着解毒的药方,纸上布满了她七扭八歪的字,都是写好了又涂掉的。

角落里的小黑蛇看着她把桌上的宣纸,随意的扔了一团又一团,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她研究药方研究得忘我,仅仅凭着月色来书写,终于找到了可以完破掉了沈小姐身上之毒的解药。

拿出一张新纸,沈欢颜立刻奋笔疾书起来,虽然字迹还是丑成了老样子,但确实比一开始写的那张方子好辨认多了。

毛笔唰唰的写下最后一味药引,她兴奋的想着书没白看。不禁得意洋洋的把毛笔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兀自笑得可爱。

哼哼,好歹她在医学院混了那么久,也是有天才之名的,小小的毒药还难不倒她。

她正颇为自恋的笑着,这时候门口忽然跳动起火光,七巧拿着一盏火烛台,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小姐,您在屋子里怎么不晓得点一盏灯啊,吓得奴婢还以为您……”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连续的呸了几声。

沈欢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眼望着窗外的夜色,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时间确实不早了,忍不住吐了下舌头,“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被那条小黑蛇吓得不轻吧?不过我已经决定养着它玩了。”

“什么?小姐您……”七巧的脸色刷的就白了,简直比那书桌上的宣纸还要白,“若是您想养宠物,养个小猫小狗的也好啊,养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弄不好您还会被它所伤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条吃素的蛇,对人是没兴趣的,更何况它连毒牙都没有,不必过分担心。”相比情绪激动的七巧,她的表现就太过淡定了,眸子里扫过外面漆黑的夜色,心情却是大好。

吃素的蛇?七巧听了后,心里惊异不止,小心翼翼的绕到小黑蛇的背后,见它不似白日里那样一动不动,阴冷的盯着她看,反而特别活泼的在地上跟那些废纸团玩耍,着实提起了几分的兴趣。

小黑蛇在地上绕圈儿玩着,偶尔会用长长的蛇信伸出笼子的缝隙,截下一段白纸吞进肚子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又从肚子吐出来放回原位,像是变戏法一样。

七巧瞪大了眼睛一直看着这一幕,惊得失去了言语。这是什么古怪的蛇,竟然还知道自娱自乐。

此时的沈欢颜正为自己丑到不能见人的字迹发愁,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人一蛇的互动。

眸光在这屋子里扫了一圈儿,她直接喊道:“七巧,你过来。”

七巧应声而来,同时也放弃了研究那条小蛇,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这样的物种是他们以前都未曾发现的,“小

姐,有什么吩咐?”

“这药方你去帮我工工整整的抄一遍,再去给我按这个方子抓一副药回来。”手里的宣纸交到了她的手里,想到自己就快要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了,难免有些兴奋,“动作一定要快!”

这两天的时间里,七巧看着她一直在辛苦的研究医书,再加上之前厨娘下毒的事情暴露,她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到自家小姐做这些事情的意义。

不敢怠慢,马上走到书桌边上辨认字体,慢慢的抄写下来。抄到最后,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

“小姐。”一张方子书写完毕,她急急地走到沈欢颜的面前,紧张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您这张药方一定要用玉雪芝兰为药引么?”

“那是自然。”沈欢颜疑惑的点头,这张药方可是她经过无数次的更改,又结合了现在的药性药理,最终得出了最佳方案,这些药材缺少一样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更何况她相信自己的能力,最终做出的药方怕是跟真正的解药配方也是相差无几的,很有可能是一模一样。

面露出严重的难色,七巧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药材可以代替吗?”

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预告,沈欢颜脸上的笑意一收,语气不自觉的认真起来,“你老实告诉我,这玉雪芝兰是不是很难弄到?”

她看得那些医书都是讲药理药性的,却没有药材的来源,如今看看七巧的神色,她想要解毒,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轻咬下唇,七巧不忍看到她失望的模样,干脆偏过头去,将自己的所知全部说出,“小姐,奴婢虽然不懂医术,可这味药材,奴婢却恰好知道些。玉雪芝兰咱们东云是没有的,它只长在漫天飞雪的北渊。”

“难道咱们东云与北渊没有药材类的贸易往来?”

“有是有的,可这东西太过珍贵了,据说在北渊也是百年才能有幸得一株。而最近的一株,也是在皇宫里,算作北渊太子与暮阳公主联姻的信物,根本就不能动的。”

七巧越讲下去,心里就越绝望,如果不能找到别的东西来代替此物,那小姐岂不是要等上一百年才有希望?

修长的食指不住的在衣角处画圈,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沈欢颜的预料。枉她自以为冰雪聪明,可以破解身体所中之毒。

却没成想这破了也是白破,估计人家根本就不惧她能找到解药方子,因为这方子的药基本上就等于无解了。

“小姐……”七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眸底的疼惜之意更浓。这事儿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要倍受打击。

好不容易看到了生的希望,结果又被现实给掐灭了,小姐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恢复到之前那个冰冷的小姐,七巧有些害怕了。

“我没事儿。”墨玉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儿失望,虽然这的确是很打击人,但还不足以将她击倒。

不就是玉雪芝兰么?百年得一株或许在东云这里是必然,在北渊未必是。

如今有了方子,沈欢颜更不可能轻易放弃了,大不了就是亲上北渊去找。

书上所言,北渊地域辽阔,未必就没有例外诞生。最差的结果,也就是等上几十年而已,她现在有排毒的药方,几十年也是等得起的。

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她不想轻易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放心。这上面其他药材,奴婢定会找齐全的,至于玉雪芝兰,奴婢也会帮小姐四处问下,兴许真的有漏网之鱼。”许是被沈欢颜的坚强所感染,七巧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好,这才像是我的丫头。现在天色已晚,你若要出去的话,记得叫上许徽,否则我很难放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沈欢颜淡淡的吩咐着。

如此月色撩人,她倒是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面上隐隐的有了薄红之色,七巧点了点头,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我先帮小姐把这里收拾了再去吧。”

“满地的废纸团,确实有碍观瞻,可是不必这么着急的整理,你们先去找药吧,免得回来的太晚了。”沈欢颜无奈的一皱眉,随即开口劝道。

指了指地上的小黑蛇,七巧柔声回道:“小姐您怕是没有注意到,这小家伙特别喜欢玩纸,奴婢是怕它不小心吃了进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您还得为它伤心。”

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沈欢颜好笑的看了那小黑蛇一眼,有些嫌弃的道:“还是一个吃货?不知道我能不能养得起你。”

七巧懵了一瞬,她虽然不懂吃货的意思,可连起整句话来看,还是懂了大概的。

看着沈欢颜还有心情打趣的样子,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便也跟着凑些兴味的道:“这条小蛇,确实不同寻常,还挺有灵性的。奴婢见它自己都能玩得很开心,在笼子里把那碎纸片吞吞吐吐的,想来是知道这个不能吃的吧。”

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沈欢颜一把抓住了七巧的双肩,水眸闪过一丝急切,“你把刚刚所见仔细的重复一下。”

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七巧勉强镇定了一下情绪,把所见的场景重复了一次。

缓缓的松了手,沈欢颜思考了片刻,可爱的小脸上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淡淡笑容,歉然的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再次稳了稳情绪,七巧慌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奴婢只是一时有些……有些……”沈欢颜的方才样子,她确实是有点害怕,可又不想让自家小姐因此而自责,想找出借口安慰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她语塞了半晌,精致的脸颊憋的窜上了一抹红晕,沈欢颜清浅的一笑,心里微微涌进暖意,“行了,别想了,你不是说要去帮我买药嘛?”

七巧如梦初醒的点了点头,望着外面的天色,时间确实不早了,便赶紧往侧院的方向走去,想来应该是去找许徽了。

&nbspp;借着闪动的火光,沈欢颜把关着小黑蛇的笼子提着放到了书桌上,心头阴霾阵阵。

眼下她有了药方却是无药可用,皇宫里面那株玉雪芝兰,她没自信可以拿到,除了去北渊大海捞针似的找,就只有下毒的人可能会有,也就是那个厨娘。

眉眼间染上一抹忧虑,若是在这之前,沈欢颜根本不会把心思动到这上面来,可现在……她牢牢的盯着笼子里的小黑蛇,撕下一块儿白纸放在笼子缝隙中。

这小蛇果然如七巧若说的那样,把纸吞了进去。

难不成这个小东西真的是有类似信鸽的功效?

心中咬着牙,如果她真的可以联系上那个厨娘,是不是可以跟她讲讲条件,用来换取解药。

她真的太需要一具健康的身体了,否则她行动不便,想要赚钱也是个难事。

低垂的眼眸中,极快速的漾开一抹决绝。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一把了,不然就真的只能再等几十年。

撕下一半儿的纸,她点了点墨汁在上面奋笔疾书了一会儿,问了差不多十多个问题,然后卷一卷,打开笼子,扔到了小黑蛇的旁边。

小黑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把它吞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吐了出来,灿金色的瞳眸里似乎有湿意涌动,好像是在委屈。

沈欢颜尴尬的抬头望天,难道是纸团太大了?于是她又重新开始书写,硬是把十多个问题,删减成了一个,纸条的体积果然小了许多,小黑蛇吃进去之后,也没有再吐出来了。

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沈欢颜觉得自己的猜测怕是真的,她打开笼子,看着那小黑蛇慢悠悠的走出,她还在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她。

哪成想这小东西的动作极快,出了笼子后,几下便闪得没影了,彻底的融入到茫茫夜色中消失不见。

沈欢颜长大了嘴,半晌没有回过神。这下完了,万一给她下毒的人完全不想搭理她怎么办?刚到手的线索竟然就这样让她放跑了。

颓然的低下头,现在只能希望这条蛇可以回得来了。

闲闲的躺在榻上,沈欢颜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毫无睡意。左等右等,那条蛇都不回来,她不禁在心里大骂它没良心,翻了个身继续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去买药的七巧和许徽都回来了,那条小蛇还是没有回来。

沈欢颜心里一气,用被子把头一蒙,干脆不等了,直接睡觉。

其实,这一天下来她是累极的,能撑到深夜全靠毅力。

在门口,七巧与许徽柔声告别后,进屋把采购回来的药包小心翼翼的存放好,一眼瞧见她捂上了被子,似乎已经睡熟了,便没有出声打扰。

吹熄了蜡烛,七巧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门。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被生物钟叫醒的沈欢颜在榻上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的先向笼子看去,原来那条蛇仍没有回来。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沈欢颜叹息着下床。这沈小姐好歹也是有沈府嫡长女的身份,难道她就这么不受人待见,连谈个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心情有些烦躁,她胡乱的脱掉身上的嫁衣,又去了七巧整理好的柜子里寻了一件面料极好的大红色罗裙穿上,她几步就出了屋门。

呼吸着清晨略带湿意的空气,她开始做起了早操。鲜艳的红色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摆飘逸,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引人注目。

回想起这身衣服还是舒柔给她挑的,心里就一阵无奈。她是特别喜欢这耀目温暖的颜色,可沈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她的衣柜里面尽都是些黄色,青色的衣服,她没得选了,才会挑舒柔送的这件。

“小姐,今日起这么早!”七巧端着一盆热水,步伐匆匆的进了门,想要伺候她洗簌。

目光定在她火红的背影上,七巧的笑容灿烂。自从见过沈欢颜穿嫁衣的样子,她就觉得红色特别适合自家小姐,如今小姐换了一套同色罗裙,看起来也是如此。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有风姿万千,如果小姐的毒可以解掉,就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女了。

想到这里,七巧止不住的叹息,可惜那玉雪芝兰太过珍贵,否则小姐……唉。

“七巧,你说咱们这院子里都没有厨娘了,总出去买着吃也不是这么回事儿,要不要买一个厨娘回来。”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沈欢颜做完早操,洗了把脸说道。

赞同的点了点头,七巧提议道:“也是该买些人回来了,伺候您的奴才人数,与其他小主子的院子相比,确实少许多。”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相信你比我清楚去哪里买人靠谱。需要多少银子,尽管找许徽要去,他的手下昨天应该卖出一些东西了。”瞟了一眼空出不少地方的院子,沈欢颜语气淡淡的吩咐道。

“奴婢明白了。”心里有了底气,七巧立刻抬脚去了许徽那边。

此时的许徽还在紧紧的盯着已经苏醒的顾成雨,脸色无聊到发白。一见七巧来了,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巧儿。”

“许大哥。”漂亮的眼睛轻轻一闪,七巧开门见山的道:“小姐想要买几个奴才,要我来找你拿些银子。”

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许徽交到她的手上,心里特别想要陪她一起去,可一想到沈欢颜交代的事情,便只能强自忍下,目送着七巧离开。

到了热闹的集市,七巧没有任何的耽搁,当先窜进了一个朴素的院落。

院子里偶尔会传来阵阵美妙的歌声,有时候也会出现乐器合奏的音律。上前几步,她在大门口轻轻的敲了几下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美貌艳丽的妇人。

“您是?”那妇人上下打量了她片刻,即使觉得眼生也没有生出轻蔑之意,反而更加恭敬的问道。

“您好,我是沈府的,想要找林牙婆,替我家小姐买几个可用的奴才。”七巧分外有礼的回道,展现出了属于大户人家丫头的风范。

听到沈府两个字,美妇人

的眸子明显的一亮,京城四大世家的名声何人不知?心里念叨着有大单来了,美妇人的说话举止都照方才客气了许多,“原来如此,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七巧。”

“好,七巧姑娘,麻烦您跟我这边来。”美妇人推开大门,让开了一条缝隙。

七巧顺势钻过,一眼便看到了宽阔的庭院,还有各式各样的下人们在做着各种练习,场景比她上次来的时候都要壮观。

美妇人在前头引路,她赶紧收回了打量的视线,亦步亦趋的跟着,很快来到了一处花园,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队列,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子。

而当先正在训话的,就是在京城颇有名气的林牙婆了。

“林嫂。”美妇人向着她喊了一句,几步走上前耳语着,似乎是在介绍七巧的身份。

耳语结束后,林牙婆立刻跑到七巧跟前热情的介绍道:“七巧姑娘,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婆子这里什么样的奴才都有,您尽管说要求,婆子去给您找来。”

“我想要两个丫头,长相周正,细心温柔的。再要一个厨娘,做菜的手艺自是不必说,长相过得去就行。不过这三人的人品一定要好,不许有不忠之事。”

思量了一会儿,七巧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或许是上次厨娘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了警惕,所以这一次她刻意强调了人品。

林牙婆听了,还没等琢磨出合适的人选,后面的一排就有两个小姑娘自告奋勇的道,说她们可以。

这话一出,七巧就忍不住开始打量她们。

两名女子容貌清丽,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整个人都透露着别样的风情。

稍小的女子,五官与那女子极为相似,只是略带青涩,看样子这是一对姐妹花。

缓慢的收回视线,对这两人的容貌,七巧还是挺满意的,最起码跟着小姐出去的话,不会失了面子。

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指着那两人道:“那就她们吧。”

“七巧姑娘。”林牙婆面露出为难之色,“这两个丫头都是今日新来的,还没有经过调教,怕您买了回去,用着会不顺手。”

“这个您可以放心。”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温婉的笑道,“我与妹妹之前也算得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该有的礼仪规矩一样都不少的。只因家道中落,我们才被卖到了这里,求姑娘收留我们吧。”

话落,那女子无声的哭泣起来,看着分外的可怜。

七巧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这两个女子的身世这么可怜,又有伺候世家小姐的经验,的确是符合她的要求。

再次点了点她们,她语气坚定的道:“就这两人吧。”

林牙婆心里一喜,没想到她这才到手的货,根本没有费任何心力就卖出去了。

带着薄茧的手掌招了招,她厉声喝道:“舒宁,舒柔,还不过来拜见七巧姑娘?”

七巧看着要过来行礼的两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赶忙摇头道:“行礼就不必了,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互相照应就好。”

舒宁和舒柔对视了一眼,齐声答道:“全凭姐姐吩咐。”

止住了她们要行礼的架势,七巧着实松了一口气,还不待她与牙婆结账,就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喊道:“不准带她们走!”

七巧愣了,林牙婆愣了,就连舒宁和舒柔也愣了,这时候怎么会发生变故?明明交易马上就要达成了啊。

舒柔忍不住偷偷的拽了一下舒宁的衣角,清秀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她们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大戏,不就是为了跟在沈欢颜身边吗?

现在异变骤生,要是她们被别人买回去了,那可怎么好?

舒宁垂下的眼帘里尽是凌厉之色,轻轻的拍了拍舒柔的手,示意她按兵不动。

喊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的是织锦的衣服,却是作奴婢打扮。

她旁边的则是一身白衣胜雪,五官清丽脱俗,可态度倨傲的洛雪梅。

七巧一见是她来抢人,心里顿时少了几分的底气,只是靠着需要完成自家小姐的命令的意志,在这里强撑着。

“哟,这不是雪梅小姐和静怡姑娘吗?今日倒是有空来我这院子挑些人了。”林牙婆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手中的帕子揉捏着,带着淡淡的脂粉香。

静怡嫌弃的摆了摆手,将那脂粉气替洛雪梅驱逐后,十分不满的道:“您上次卖给我家小姐那些奴婢可实在不顶用些,小姐都没有怎么着她们,她们却一个个的吵着要寻死,我们家小姐心善,全部勒死算完了,可不得再买些新的。”

林牙婆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接她的口。

洛家四小姐喜欢折磨奴才的事儿,在他们牙行里不算是什么秘密。那些奴之所以才去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就是被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姐给玩死了。

不然他们家的奴才去的时候好好的,偏偏一到洛府就想自杀,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还小姐心善,全部勒死了算完,我也心善,我也把你们勒死行不行?

当然这些话林牙婆只敢在心里面想想罢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她干这一行自然是要遵守行规,只可惜了她手底下的货又要遭殃一批。

生而为贱籍,确实是悲哀。

“小姐这一次想要些什么货,婆子我这里应有尽有。”默了没一会儿,林牙婆主动开口道,心里只想着赶紧把这两尊煞神送走。

洛雪梅的目光直直的落到了舒宁两人的身上,旁边的静怡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林牙婆,更加尖锐的吼道:“好你个狡猾的婆子,我们家小姐可没少光顾你的生意,你可倒好,有了好货,竟然不给小姐留着,反而先给了别人看去!”

林牙婆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忙解释道:“雪梅小姐,婆子对你们可绝对没有轻视之

意,只是这两个小丫头今天才来的,尚在调教的过程中,婆子哪敢就这样让小姐挑呢。”

“哼,你有何不敢的,我看你敢得很!”静怡的声音拔高,显得她的音色越来越刺耳。

“罢了,便把这两个人带走,莫再与她废话。”不屑的眼神一扫在场中人,洛雪梅居高临下的态度始终未变。

“不行!”见这洛雪梅真的要抢自己看中的人,七巧再无法保持沉默,直接拦截道,“她们两人已经是我们家小姐的人了。”

“这又是哪里的贱种,敢跟我们家小姐抢人?”一双眸子怒目而视着七巧,静怡扭曲的脸庞在看到是她在说话后一怔,随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伏在洛雪梅的耳边,静怡讲了几句话,成功的引起了洛雪梅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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