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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睡醒的时候,闵二公子已经不在她身旁了,榻上冰凉凉的,也不知道他走多久了,只是阿玉身上的被子盖得掩实,想来是闵二公子离开时不忘替她盖上的。

00额头,已经被包扎过,也不怎麽疼了,阿玉起身换过一身乾净衣服,她的房门被敲了几下,阿y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她已经能自己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b着阿玉喝下又苦又涩的汤药,阿y才说道:「你这臭丫头,一连睡了两天,都不知道外面乱了翻天。」她特地带了缓解苦药的酸梅。

阿玉赶紧塞了酸梅入口里,口齿不清问:「外面怎麽了?」

「你被二公子浑身是血抱回来,夜里发起高烧,二公子慌得跑去前厅找夫人求她找大夫,结果老夫人一见二公子直接昏过去,夫人更是又哭又吼,直嚷怪物怪物,命人把二公子往si里打。」其实那时阿y在灶房,只隐约听到动静还有闵夫人的嚎啕,具t也是事後才听别的丫头说的。

据说当时场面简直叫惊滔骇浪。

後来在面壁思过的闵大公子也闻声来了,见了闵二公子,更是si命的把闵二公子的左手指狠踩。

阿玉差点被酸梅核噎到,难怪她睁开眼时,闵二公子是那副模样,憔悴得像是提早老了几十年。

生他的母亲与他同胞所出的哥哥皆视他为怪物,这世间还有真心可言?

「不过也亏得你没白对闵二公子好,我当时见闵二公子跑来灶房时都吓得魂快飞了,他见我便是跪,磕头磕得响彻,求我救救你。」

他是得对闵家人多心si,才会去跪阿y。阿玉心都揪了起来,不敢想,不愿想,那样清透又小心翼翼的人。

「经过这事,我才觉得闵二公子根本不是怪物,夫人和大公子才更像怪物。」阿y小声地说。

她当阿玉是妹妹,即便毫无血缘,听到阿玉又伤又病,就立刻带着药赶过来了。闵二公子是闵夫人与闵大公子的至亲,留着同样的血,说弃便弃,还不如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情。

「知道便好。下次就别苛刻闵二公子的饭菜了。」阿玉说。

阿y气极反笑,拧了阿玉一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给闵二公子偷偷加菜,当我眼瞎吗?」

阿玉疼得倒ch0u一口气,连忙亡羊补牢的狗腿,「没眼瞎。阿y姐姐人最好了,都装没看见呢。」接着说:「不过都是一家人,夫人与大公子也舍得这样下手……」

「别说是一家人,我听说啊,闵家祖谱上根本也没闵二公子的名字,当时也没压根儿没替闵二公子取名字,所以大家到现在也只是二公子二公子的叫。」阿y说。

阿玉惊讶的张大嘴,像是有什麽梗在她喉咙里,又紧又涨。

「你也别想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的。」阿y是偷从灶房跑出来的,不能久留,把从怀里拿出一瓶金创药放在桌上,「我家祖传的,对跌打损伤最好不过了,你给闵二公子用吧!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捡的,知道不!」

刀子口豆腐心,祖传的金创药还能随便捡。阿玉没敢说出来,站起身郑重替闵二公子向阿y道谢,送她出门。

阿y走後,西院又安静下来了。

原来闵二公子没有被取名字,阿玉没有读过书,识得字不多,不过她也知道,人这一生,最起码要有一个字得记得,那便是自己的名字。

闵二公子识百字读百书,却连最基本的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阿玉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笔划她的名字,一撇一g,写得有些歪七扭八。沈玉。

虽经闵二公子跑出西院的一段cha曲,但很快就平息了,具阿y说闵家最近不太平,到处风声鹤唳的,下人们都不敢大声喘息。

不过反正是跟西院没有关系。

阿玉的伤大好了,反倒是闵二公子的脸因被揍了一顿,开始发青发紫,即便涂了阿y的祖传秘方也好得慢。

时间也就这麽过,说一切没变好像又有些变了。

b如阿y不再苛刻闵二公子的饭菜,偷0着加菜,阿玉在闵二公子面前夸了许多阿y的好话,虽然阿玉觉得阿y一点也不在乎闵二公子的评价,不过阿玉还是喜欢说。

因为闵二公子更沉默了,所以阿玉只好拼命说,连同闵二公子的分儿一起补齐。

腊冬里,闵府的红梅开得奔放,一夜大雪,屋瓦积起了厚雪,小北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浑身疼,阿玉第一次在西院过冬,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不喜欢西院。

实在太冷了,西院更是被苛扣了木炭,她去领木炭时,王管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甩了一批受cha0的木炭给她。

她把所有受cha0的木炭都给了闵二公子,结果夜里的偏房时在冷得她睡不着,隔日一起便喷嚏连连,g活儿都jg神不济,闵二公子见了她这副病态,快速的低头抹掉眼泪,小声说道:「你来我房睡吧。」

阿玉想着反正她的榻闵二公子也睡了,所以她也就无所顾忌地抱了被子跑去闵二公子的屋里睡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和闵二公子同枕共眠,她睡打了地舖,而且还是距离火盆最靠近的地方。

暖得她都舍不得出闵二公子的屋了。

一日,雪刚停了一阵,阿玉趁着雪停,去把又灭了的红灯笼挂上,即将过年了,闵府到处喜气洋洋,反正也是与西院无关。

「我要考科举。」送上午饭时,闵二公子忽然郑重说。

阿玉愣了愣,闵二公子的表情不像玩笑,他也一向不开玩笑的,他俊逸出尘的眉眼闪着聂人的光芒,好似有道柔光垄罩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不妥吗?」兴许阿玉是没有给他反应,闵二公子用右手摀住左手,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想看出个花来,如玉般的容颜上表情低落寂寥。

回过神的阿玉说道:「奴婢自然是觉得妥的,公子读百书,若无用一处,想来也是可惜,若考举能一举得状元,那便能帮助更多人,奴婢听说前三甲还能骑马游街,威风得很。」

闵二公子抬起头,眸光清浅有了斑斑柔意,「好,那便考个状元给阿玉。」

其实阿玉没把闵二公子的话太当真,因为闵二公子虽读百书,却对西院以外的事一窍不通,更别说考举要考些什麽了。

因此科举的制度流程与书册采买的重责大任就交给阿玉了。继上回带着闵二公子离开西院闹出轩然大波之後,这次闵二公子无法再出门了,阿玉只能单枪匹马上阵。

京城的年节气氛更加浓厚了,家家户户换上新的春联,就连街上叫卖的饼子都做成了喜气的红印。

阿玉拿着闵二公子要的书单来到东十三街的书坊,书坊门口拴着两匹马,朝着她嘶嘶叫刨蹄子,很是不友善,阿玉看看左右没人,也没见马的主人,她朝那两匹马龇牙咧嘴了一翻,才进了书坊。

她按照书单,因她不太认得字,便将看着相似的书名都全买了,顺便打探了若想考来年开春的科举要准备什麽,老板也是个热心的人,将三试的流程与报名方法全告诉阿玉,恰巧书坊也有报名表。

一切都是行云流水,就是在掏钱时,阿玉与老板争得脸红脖子粗。

「老板,你看看我额头这的伤口,就是在你这书坊撞的,怎麽说也得再折个三文钱吧?」阿玉捏着钱袋不轻易松手,b划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

「这位姑娘,你可别赖我这小店,小本经营,再折个三文钱真的就亏了。」老板无奈。

「怎麽能说我赖呢!不信你去对b看看,看看我这伤疤是不是你这书坊门槛的形状。」阿玉撒野起来,也是汉nv子一名,雄赳赳着挺x。

「不买就拉倒呗。」

「老板,你怎麽能这样呢?不只不卖我书,还想赖我这伤不是你们家门槛撞的,我都说了,你去对b看看是不是你们家门槛,要不是你家门槛摆在那儿我能撞到吗?怎麽算,那门槛也有责任吧?难道不用对我负责……」

阿玉话都还没说完,一银两放在了桌上,头顶上传来陌生男子的冷酷声音,「你们吵到我家公子看书了,这银两就当是替这位姑娘付书钱,不必找了。」

老板自然是乐得接受,伸手要拿银两,阿玉把钱袋收回怀里,指着银两说道「老板,记得把银两的找钱给我,别忘了那三文钱也要折喔,我这额头的伤总不能白受。」

「这位公子都说不必找了。」老板还从未见过这麽胡搅蛮缠的姑娘。

「不必找了,说的是不必找给这位公子了,可这银两是买得我的书,银两自然就是我的了,当然还是得找我了。」阿玉振振有词。

老板被阿玉气得差点过去。

最後,阿玉捧着书与银两找的钱小人得志的走到门口,想起还未与替她付钱的公子道谢,又把头探了进去,只在最末书柜看见了一角白衣飘飘,想来就是那位善心的公子了。

她朝着那位公子鞠躬,诚恳说:「多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这态度b刚刚和老板讨价还价的嚣张大相迳庭。

捧着书回到西院,阿玉将科举报名表交给闵二公子,可报名表第一条,闵二公子便遇到了难题。

闵二公子没有名字。阿玉看着闵二公子发愣望着要写着名字那题许久,直到砚台墨乾了,也没办法写上一个字,不觉有些心酸,但她没有说话,安静地替闵二公子再次磨墨。

良久,闵二公子问:「大公子叫什麽名字?」他喊的是大公子,还不是哥哥。

「闵从雁。」阿玉答。

鸿雁的雁,寄托了家族的期望。闵二公子垂了头,一缕发丝如柳絮落在颊边,提笔写下,「他是鸿雁,那我便是落燕。」

闵从燕。闵二公子给自己取了名字。

「是飞燕的燕吗?」阿玉用双手b拟飞翅,滑稽的模样逗乐了闵二公子。

这个冬天也是闵家最冷的冬天,当大批官兵闯入闵府时,所有人都吓傻了,不由分收便把所以主子们都给带去了大理寺关押後审,当然,就连闵二公子也不例外,只有这时候他才算是个闵家人。

那时,大家才知道前阵子闵府的风声鹤唳所谓何事。闵家有老爷贪w渎职。

闵家老爷其实有四个,其中闵二公子的父亲是闵大爷,官位从六品侍御史;闵二爷早年夭折;闵三爷无官职,整天流连花丛,闵家偌大的子嗣有一半以上都是他贡献的;闵四爷从八品太常寺奉礼郎,是个芝麻小官。

闵家人平时娇贵惯了,哪里受得了牢狱之灾,一时间大理寺牢狱日日夜夜啜泣低语,惹得看门的官吏jg神都快失常了。

「见过崔大人。」

身穿正一品官服的年轻男子信步走来,官吏们无不恭敬的敬礼,年轻男子轻轻点头,走入审理犯人的牢狱中。

他是年仅二十八岁的崔明礼,十九岁考上状元,以不到十年的时间,爬到了一品中书令的位置,可见手腕果决。

「如何?」

正在愁着问不出贪w的银子藏在哪大理寺卿颜大人很是苦恼,「没问出什麽,闵大爷坚决否认贪w,闵三说自己不知道,他只负责花银子,闵四爷一直抖,抖得说不出话来:至於nv眷们哭哭闹闹的,一问三不知。」

其实崔大人位居一品,是无需管这芝麻小事,闵家贪w一案大理寺卿追查已久,是直到近来国库亏损,皇上便派了崔大人亲自审理此案,颇有大材小用之意。

不过皇上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没人知道皇上到底在想什麽。

崔大人垂头看了一眼颜大人纪录的簿子,「领闵大公子进来。」

t谅闵大爷在朝为官多年,并未给闵家人上铐镣,就连牢狱也乾乾净净,不过闵大公子进来审问时,当着崔大人的面踢翻了椅子,鬼吼鬼叫着,一度不配合问话,崔大人话未说一句,抬眼一扫带刀的官吏,官吏揍了一拳闵大公子之後,闵大公子便乖了。

不过当然,也没问出什麽。

闵二公子被带上来的时候,崔大人倒是打量许久,不过看得不是闵二公子的左手,而是他全身上下。

「谁打的?」崔大人问,声音淡淡的。

一旁的官吏吞了一口口水,他方才是受允才打得闵大公子,眼下闵二公子嘴角渗着血,又青又肿,官吏若没有受允而动私刑可是会被罚的。

「回崔大人,是同间的闵大公子打的。」官吏回答道。

「没阻止?」崔大人又问。

官吏眼皮一跳,立刻二话不说下跪,「是下官办事不利,自领责罚。」他走出了门,随即门外便传来了打板子的啪啪声。

阿玉替闵二公子去送科举报名表时,又遇到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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